王寄柔休沐结束,返还皇宫时,太阳刚刚落山,她恰好见一队宫人正搬着各种家具物什从夹道里过去。她随意一打听,得知是景秀宫要修葺,太后暂时搬至甘泉宫。
稍稍一想都知道这是皇帝的安排。他想要彻查那条地下暗道,用以激怒太后,或者警告太后,还是兼而有之?
以王寄柔对现今局势的分析,太后并非是一切反皇帝势力的幕后终极BOSS,只能算一个负责小分队游击的头目。顾长沉是个远程拉仇恨的,太后就掌握着反对皇帝的防御纵深。
“不好意思亲,老夫认为事实没有这么复杂,”系统君不以为然,“太后就是单纯石乐志而已。”
王寄柔懒得跟系统君辩论——辩赢了又怎样,输了又怎样?又不会给她发工资。
此时已到掌灯时间,皇帝还未安寝,正在紫檀殿中练字。见王寄柔与侍卫交班,便显得很是愉悦,将王寄柔叫进殿里,坐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当摆设。
“这一日休沐,父母身体都还好?”
“回陛下,都好。”
皇帝便不再说话了,继续安静在书写,一笔一划,落墨皆小心。即使系统君不提醒,王寄柔也感到他心不在焉,好像正努力找些话题。
“亲,他现在对您的好感是82,”系统君悄声说,“不过老夫感觉这个好感是比较不稳定的,随时可能会浮动。您可要小心点应对,尤其是关于顾长沉的话题——”
皇帝写罢一页,便搁笔侧头望着王寄柔:“爱卿近来可有顾长沉的消息?”
天哪,又来了,别来了!
秉持着言多必失的原则,王寄柔尴尬又不失礼貌地微笑道:“没有。”
“没有吗?”皇帝看着他写满宣纸的鬼画符,似有些落寞地说,“是了,你是御前侍卫,总在宫中,你能知道的消息,朕焉能不知?”
“但是,朕至今仍不明白,那天,你为何要悬梁?你的脖子上仍有缢痕,想是被人救下。在这宫中,你也不似有心事的模样……寄柔,朕真的不明白。也许你真的对顾长沉无什么感情,那么朕呢?是否能够说服自己?朕说的这些,你能明白吗?”
王寄柔不能明白,她怀疑皇帝今晚喝多了。
现在她的脑中只有一个诉求:救救孩子吧,她应该如何回答这道送命题……
“亲,莫慌。老夫帮您想了一个回答,您就这么说:由于马斯洛需求层次无法满足而造成的个人生存与自我价值实现之间的矛盾,在这个生产力与生产关系极度落后的社会进一步激化,致使身为小资产阶级的您产生信念上的动摇,从而——”
“闭嘴,好烦。”王寄柔打断了系统君。
“不说话,是因为你也不明白吗?没有关系,有一天会明白的。你会明白,朕也会明白。”皇帝久久等不到王寄柔的回答,却出乎意料地对她微笑一下,和煦如春风的微笑。王寄柔望着他,觉得皇帝其实生得很好看,当他低垂着眼睛时,长长的睫羽在他的脸颊上透下青色的阴影,便一时失神。
看来人要擅长发现身边的美。生活不止有晋玄月和远方,还有眼前的皇帝……额。
“亲,奇迹,奇迹啊!”系统君欢呼雀跃,因为那种电子音也变成滴滴滴哒哒哒的了,“您安全地度过了顾长沉的话题,他对您的好感没有丝毫减少!看来以后只要他提顾长沉,您装哑巴就可以了!”
但是王寄柔并没有这么乐观,她觉得今晚的送命题不止刚才那一道。
果然,消停了没几分钟,皇帝又似不经意般说:“朕该立妃了。礼部尚书也来催朕朕之后宫有一百名婕妤、美人,却无人主持后宫之事,就算暂不立后,也当有妃。贵妃、淑妃、贤妃,总该有一位。”
王寄柔心想,御前侍卫的业务范围是广,但没广到还要为皇帝选妃吧,便事不关己道:“这自然是好事。”
“好事吗?有的时候,朕还是羡慕朕的皇弟琦儿,”皇帝坐在椅子上,苦笑一下,“为了女人,琦儿什么身段都愿放下来。”
那是你不知道你亲爱的皇弟琦儿有多渣。王寄柔在内心吐槽。
皇帝总算终结了今晚的送命话题,因为杨临风趋步走来,附在皇帝耳边说些什么,皇帝的脸色微变。
王寄柔从未觉得杨临风是如此的及时雨。
“竟有此事?偏偏是在此时发生?不是意外?是否为仇人所为?”皇帝低声急切地问杨临风,杨临风摇头,道他只是个传话的,其余不太清楚。
“明日正常上朝,就道是孔大人身体不适;除晋玄月外,还有谁知道这消息?警告他们,不准乱说,违者斩!”皇帝冷声道,与方才那般首鼠两端的文青模样判若两人。
王寄柔非常好奇杨临风告诉了皇帝什么消息。
不过第二天下朝之后,她就知道了。
次日一下朝,皇帝便遣人备车出宫,王寄柔作为御前侍卫,与之同行。
但是这一趟皇帝出门不是为了郊游,而是去视察刑事案件现场。
车轮辚辚,行至京城郊外,沣水边有一处种满桃花的山坡。春天时,此处数亩桃花尽开,灼然炫目,煞是美丽,于是便名为桃花坡。一到这个地方,王寄柔就有点生理性不适。
她此前从来没有来过这里,但是原著里,这个破地方的出场率极高。重生之前,王寄柔时常与皇甫琦在这里幽会;而重生之后,王寄柔还是时常与顾长沉在这幽会,顾长沉奔赴北方边境时,王寄柔也是在这里与他道别的。
这个鬼地方只要一出现,王寄柔就会被渣!简直是个天赐的被渣场景!
不过看起来这回不一样。
车子还未到坡前,王寄柔就嗅到空气中一股味道,像是放陈了的血腥味,隐隐约约,令人十分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