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尘风安静坐在她旁边,半晌后沙哑着嗓音道:“能说说你进入摘星楼后的事么。”
那些陈年旧事,她全都打碎了自己咽在肚子里,如今有人想要了解她的过往,肆清心中不免动容,可那些过往太肮脏,她不愿付尘风知道。
“都是些不值一提的小事罢了。”肆清淡淡道。
付尘风却道:“小事我也想知道,就说一两件事就行了,嗯?”
付尘风的声音特别好听,低沉有磁性,浑厚如醇酒,他知道自己声音的特别之处,有意在黑夜里释放自己的独有魅力。
毕竟肆清能在他的嗓音下安然入睡,想来是对他的嗓音极为适应的,至于喜不喜欢,既然她能睡着,应当是喜欢的吧。
付尘风有意拖了些低沉的尾音,阴暗的环境里分外引人遐想,肆清心尖被羽毛轻挠一般酥麻。
她终究拗不过他,只得说一些以前的事情。
“刚来摘星楼的时候我们被关在一个屋子里,里面是与我年龄差不多大的孩子,当时我五岁,前面那天很多人都会哭,有个人很凶,他没有打人,却总是恐吓大家,第二日大家都老实了,后面陆陆续续来了一些人检查我们的身体,通过各种形式测试我们是否适合成为一个合格的杀手。”
顿了顿,肆清继续道:“我比较幸运,毕竟是楼主亲自带回来的,骨骼筋脉上我的确是练武的奇才,在认知检测方面,也没什么问题,当时以为是盗匪杀了我家人,我心里充满仇恨,不要命的去学习一切功夫技巧,渐渐地在各种比拼里崭露头角,楼主让我拜了个师傅,师傅与我不常见面,每次见面就是教我功夫,其他的,他一概不管。”
“十岁之前我一直被师傅带着学武,后来去执行你家的任务,把你放走之后楼主怪罪下来,我被放到炼狱营里待了一年,在那里与各个年纪的人厮杀,楼主不需要心慈手软的手下,我为了活着,那一年杀了很多人。”
肆清说这话的时候神色未变,依旧淡淡的,似是在说别人的故事。
付尘风却听得心头苦涩不已。
一个十一岁的女孩子,每天过着麻木的杀人与被杀的生活,可以想象那段暗无天日的日子里,她该有多绝望。
也正是因为放走了他一个人,她不得不让鲜血染红自己。
见付尘风一副心疼至极的模样,肆清心里涌入一股暖流,似乎前面所吃的所有苦头在这缕甘甜面前都化为乌有。
“后来因为能力突出,破格让我出来继续接任务,本是五六个人一起行动的,那些人渐渐都出了意外,最后剩下的就是我与凛烟,可以说我们在灰暗的日子里互相依存着撑了过来,再后来,他骗我误杀了别人,我便与他决裂了,那时候我有了单独出任务的能力,从那以后,就独来独往了。”
付尘风想象不出肆清的种种遭遇究竟有多么凶险,他没法责怪她的冷漠无情,倘若不是她这般心性,只怕他如今也见不到她了。
幸好。
付尘风神色复杂,肆清脚下的水已经没了热度,她把脚拿出来,刚准备弯腰收拾,付尘风抢先一步抬了盆便出去。
“我来吧。”他道。
罢了,也不差抬个洗脚水。
等付尘风回来,肆清还坐在那里。
这是肆清话语最多的一次,也是付尘风觉得自己最接近她的一次,不是因为身体的距离,而是他了解了她的过往,她愿意敞开心扉对他讲述过往,已经足够证明他们之间的距离近了太多。
付尘风心疼她,却发现无论说什么都显得太过苍白无力。
肆清起身,刚要说话,便被来人一把拥入怀里。
与昨夜慵懒的撒娇不同,付尘风现在抱得很用力,他甚至害怕肆清推开他,故而手上的力道有禁锢的意味在其中。
“对不起。”他头抵在她肩上,闷声道。
对不起,害她被迫杀了很多人。
对不起,在她最难熬的日子里他都不在。
对不起,他出现得太晚了。
肆清叹息,故作轻松道:“你这是何意,我们现在还活着就够了,过往云烟,应当释怀。”
也不知是不是最近与付尘风走得太近了,肆清对他突如其来的拥抱并未产生过激的排斥,相反,她渐渐熟悉了他怀抱的温度,也习惯了他把头靠在她肩上轻轻刮蹭自己脖子的小动作。
肆清明显感觉到自己心里筑起的城墙,不知何时,越来越难以修复了。
付尘风越来越能轻易破坏那面阻拦外界的墙。
怎么办。
她问自己。
她没办法再推开他了。
付尘风抱她抱了很久,肆清难得的放软了身子。
良久后付尘风才放开她,他眼底的疼惜溢于言表,肆清宽慰道:“好了,夜深了,睡吧。”
付尘风应了她一声,便送她回了房。
休息一夜,两人气色不错。
吃了简单的早餐,两人偷摸着下了趟山,发现大家都没有异样后又悄悄潜回了落霞山。
足足观察了十日,凛烟一直没有再出现,就好像随着他们的离去,他也销声匿迹了一般。
实际上,凛烟随着楚连川进到了无为山。
为了取得无为山里面那几位疑心太重的人的信任,他最近一直在极力的表现出自己要与楚连川同生共死不离不弃的姿态。
到底是谎话信手拈来的老手,虽对他依旧生不起好感,但碍于楚连川的面子,众人也不再明目张胆的为难他。
左右凛烟要的信息已经确认,他只需要好生侯着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