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无人指点,她靠着师傅留的书自学心法,有几次险些走火入魔,全靠意志撑了过来。
冬砚连着舞了十几招,没注意到倚在门边的肆清,发现怎么挥舞手中的剑都不得法,索性停了下来,瘦弱的肩头在肆清看得见的范围内开始抖动,始终扬起的头也低了下去。
肆清深呼吸,呼出一口气,缓缓走到他身后,直到皎洁的月光将二人影子重合,她低声道:“这般急躁是做什么,都说了练武之人戒骄戒躁,你的剑都拿不稳了。”
抹了把眼泪,冬砚回过身来,一双湿漉漉的眼睛让人心生怜爱,像是在森林里迷了路的雏鹿一般可怜无助。
他抬头看着肆清淡然的神色,嘴唇紧抿,眼神瞥向别处。
肆清折了跟桂花枝悠然坐在塌上,道:“我就坐在这,你来攻我。”
冬砚连忙拒绝道:“这怎么能行,伤着你可如何是好。”
刚说完他就反应过来,他如今这般,哪能伤别人半分?别说她坐着,就是躺着,他也伤不了她一丝一毫。
肆清微微抬眸,道:“无妨。”
之前指点冬砚,她都是说说而已,若不是今日看到冬砚练武,她还不知道他竟手足无措到这般模样。
冬砚有练过一段时间的武,只是后来服侍的主人笑他这辈子也就是个下人命,日后也至多凭着美貌成为他人玩物而已,不必学人家舞刀弄枪的,学着讨好别人就行。
他不服,他不信。
他偏要学,偏要证明自己有实力存活于世。
触到肆清让人安定的眼神,冬砚咬咬牙朝肆清攻去。
无论他怎么攻击,都会被肆清轻松化解,他连她的身都近不得。
过了百招,冬砚累得汗流浃背,他喘着气再也挥不动剑。
“我太没用了。”他自嘲道。
肆清将掉光了叶子的树枝放在桌上,道:“每隔三日此时,我陪你练剑,无事时想一想每招每式,何时出何招,下一招怎么出,别人可能会怎样出招,全都需要思索一番。”
想了想,肆清道:“从明日起,每日绕着院子里跑一个时辰,练剑两个时辰,打坐两个时辰。”
冬砚不懂肆清此举何为,但还是跪在地上感激道:“多谢肆姑娘赐教之恩。”
肆清看了眼匍匐在地上的瘦小身躯,道:“时辰不早了,回去休息吧。”
“是。”
冬砚回到屋里,用湿毛巾擦了擦身上,躺在床上,他睁着眼,回想起方才与肆清的对招,她每招都能游刃有余的接下来,并且能护住树枝不被剑砍断,内力确实了得。
而他则是乱打一通不得章法,若不是有人指点,他怕是要一条路走到黑。
这厢冬砚兴奋得难以入睡,那厢戏叶听到了肆清的话,心里默默记了下来,回到床上也躺了下去。
肆清每天日子过得还算悠闲,就是冬砚有些吃不消。
肆清写了封信给戏叶,让她带去药堂给里面管事的看,帮她拿些药回来。
戏叶这一去一回,得有六七天。
肆清白天口头指点冬砚,晚上再与他实战。
通过白天的打坐,冬砚可以很及时的将肆清所纠正的错处铭记于心。
冬砚好学也认真,虽然每天都很累,但他乐在其中。
戏叶走后第四日,冬砚外出去拿无言居的匾,回来时看到隔壁那天那个来挑事的公子家门口停了辆贵气的马车,马车旁他正与一个戴了白纱斗笠的女子依依惜别。
那女子一双纤纤玉手被握在那人手里,池溪亭双目含情,温声细语的不知在说些什么。
女子依依不舍的抽回手,由丫鬟扶着动作轻柔优雅的进了马车。
挥了把泪,池溪亭目送走了漾儿,一个不小心,瞥到隔壁那个瘦小的下人,他狠狠瞪了冬砚一眼。
冬砚赶紧收回目光,抱紧怀中的匾回了别苑里。
肆清一身简单的浅蓝男袍,发丝随意束在脑后,整个人悠哉的躺在屋顶,长腿肆意搭在瓦砾上面,清风来徐衣袂翩跹。
双手枕在脑后,她的侧颜在湛蓝的天空刻画出一副静谧的美好画卷。
冬砚不忍打扰她休息,坐在桂花树下倒了杯水轻轻饮下。
肆清微微睁眼,余光看到冬砚将匾放在了桌上,她站起从屋顶缓缓落下,动作干净利落,整个人像不食烟火的仙人。
冬砚强迫自己收回目光,道:“肆姑娘,匾拿回来了。”
“嗯,雕刻得还不错。”保留了她质朴的书写风格。
肆清身子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能跑能跳,但目前没任务,她就每天没事去屋顶待着,有时一坐便是半天。
刚开始戏叶不明所以,给她置办了两套精致的女装,被肆清赏给了戏叶。
肆清让戏叶买了两套男装回来,她才愿意换上。
用肆清的话说,一切以方便为主。
她的屋子里还放了两套出任务时穿的劲装,抛去广袖长袍带来的繁琐,在她动手的时候能最快准狠的出手。
肆清拿上匾,足间轻点便上了大门屋顶,她道:“冬砚,你去外边看看匾放歪没。”
得令的冬砚小跑去门口指挥起了肆清。
两人配合还算默契,一下子就将匾放了上去,肆清一跃而下,站在门口,看着无言居三个字,忽然道:“以后不管去哪儿,都不要忘记自己的坚持。”
冬砚闻声看着她棱角分明的侧脸,那双好看的眼眸里是他看不懂也不想看懂的情绪。
然而,他还是听到自己开口问道:“您会离开吗。”
肆清负手而立,身形此刻显得有些萧瑟:“我从未在某地长留,我这样的人,天下之大,也无处容身,唯有不断奔走才能活下去。”
一个杀手,从来不为什么停留。
一旦养精蓄锐好了,便又接着一场又一场的杀伐。
这是她的宿命,也是她的归途。
冬砚知道的,摘星楼的杀手,就像放出去的萤火虫,亮不起来才会落地修养,一旦有了力气,就会回归到黑暗当中去。
他就是这样辗转于各个主人之间,本以为自己早已麻木不抱期待了。
可是他遇到了肆清,他不愿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