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都习惯早睡早起,都爱去图书馆,生活作息规律。相对而言,张秀梅对于某些习惯的遵守到了近乎严苛的地步。有一次半夜,陆遥迷迷糊糊起床上厕所。打开门看到张秀梅蹲在地上刷鞋,她的睡意立刻褪去大半,瞬间清醒无比。张秀梅轻声道:“我突然想起今天鞋还没刷。”
“现在很晚了,你可以先睡觉,明天再刷。”
“不行,我每天都要刷鞋的。不刷完我睡不着。”
她刷完鞋,又摸黑将鞋拿到阳台放好。这才心满意足地爬上床。陆遥进去时,地面已经拖净,只余淡淡的肥皂水味。
第二天,陆遥和孙清说起这事。
孙清笑道:“大半夜冷不丁厕所蹲着一个人,你一定被吓死了。”
“当时的确被吓得不清,幸亏我定力足没叫出声。”
“我只知道杨阳上次和她吵了一架,两人就不说话了。但是我看你怎么也不和她说话。”
“上次我抄你的高数作业被她看到了,给了我几个白眼。后来我和她打招呼她也不理了。既然这样,那我也不自找没趣。你说我做什么了?我又没有杀人放火,至于这样吗?”
陆遥无言。
上午的课在图书馆的阶梯教室,陆遥来得早了,便先去了借阅室消磨时间。偶然看到一本王小波的选集《沉默的大多数》,觉得文字新鲜有趣,一页页翻过去,不觉忘了时间。回过神来上课时间已近,等不及办手续就匆匆离开。
下了课已经12点半,顾不上吃饭,陆遥又急匆匆赶了过去。原先的位置怎么也找不到那本书,又将前后书架寻了一遍,也无半点踪迹。无奈之下求助借阅室的阿姨,她查阅了电子借阅系统道:“你来得真不巧,这本书刚被借走。喏,就是那个同学。”
“你们说的是我吗?”陆遥顺着声音回头看,正是凌峰。
陆遥问道;“你也看王小波的书?”
“偶然间看到《一只特立独行的猪》,觉得很有意思,就想着找其他书来看。你呢?”男生反问道。
“你先别说,让我来猜。”
“那一天我21岁,在我一生的黄金时刻。我有好多的奢望。我想爱,想吃,还想在一瞬间变成天边忽明忽暗的云。后来我才知道,生活就是一个缓慢受锤的过程。人一天天老去,奢望也一天天消逝,最后变得像受了锤的牛一样。”男生缓缓念出原文,定定看着她,仿佛能读出心中所想:“是不是因为这段话?”
陆遥双手一摊,无奈道:“要说的都被你说完了,还能说什么?”
男生轻笑出声,将书递给她:“给你吧,反正也是你先找到的,我不过抢先一步罢了。”
陆遥没有推拒,只是问道:“看完了我怎么给你?”
“下个星期三,我们在阶梯教室上马哲,你如果看完了就上课的时候带给我吧。”
陆遥走到宿舍门前,听到里面传来小声的抽泣声。她听出是张秀梅的声音。犹豫只是一瞬间,下一秒陆遥就推开了门。她淡淡地瞥了一眼床上哭泣的身影,然后径直走向阳台。今天是个晴天,太阳很好,衣服已经干了。陆遥拿起晾衣架,开始收衣服。收完衣服,将它们一一叠好后,又取出水票,提起水壶走出了宿舍。
陆遥打好水,若是平常就放在一楼的过道里,然后直接去图书馆。今天她想了想,还是提着水瓶上了楼。床上的人还在哭泣,只是声音变小了。陆遥将水瓶放下,正准备出门,张秀梅开口了:“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哭?”她哭的眼睛通红,说话也带着鼻音。陆遥倒了一杯水递给她,直直地看着她的眼睛问道:“你为什么哭?”
平静的语调,甚至有点清冷,却奇异地安抚了她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