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心知西南等地乃历来兵家尤重之地,且地形复杂、朝中再派人来折腾也着实费劲无比,所以自以为自己父皇今次出了这档子事后,也同样不会拿他们怎么样而有恃无恐吗?
夜云衣当时看完,简直想大赞对方一声——“简直猪脑子”。
深深觉得这些蠢货,大概是被派到地方上当土皇帝如今当上瘾了。一身假黄袍加了身,自己都以为真成了真?此刻连当着真正九龙天子的面,都敢这么洋洋得意还自视甚高?能的他。
所以当也看完此内容的父皇当时怒红着一双眼,暴虐徒手狠狠撕碎这道折子时,夜云衣就知道,这西南的天,是真要大变了。
她不意外,一点都不意外。
不管是出于他们胆大妄为动了不该动的人这第一种缘由,还是十分猖狂竟敢直接将那欲要跟正统叫板的难看嘴脸明晃晃摆在了父皇案头、甚至可能严重威胁到皇室安稳这第二种,父皇都不会再愿意放过他们了。
有的人成心要自寻死路,有些时候,只能说旁人是真心拦都拦不住的。
因此这回这道折子一出,朝堂哗然。都不需要再行商议了,父皇扔了撕烂的折子直接就下令,集了京里乃至东西共三地的重兵,即刻不停出兵西南。
查?还需要查什么!
议?还需要议什么!
今日就在这个天子震怒的危险爆发点上,谁要再在这件事情上敢他触霉头,哪怕仅是一粒微不足道的火星子被添进去,怕都得连带惹得那人也引火烧身,被炼化渣渣连点灰烬都不剩才是。
不信你试试?
所以没人敢阻。
于是军队下到地方,压根连个什么文职的任何官员都未随同。什么意思呢?意思是自家父皇已经打定心思了,先杀。
杀完了,有功夫了气也顺了,再看查不查吧。
理所当然当年那场西南的清剿案闹到最后,可谓让西南的地方官员从上到下无一幸免,都被抓的抓杀的杀。
愿意主动配合不反抗的,那就还好,先关。等事后腾出手了,会再行移交给上头做进一步的具体刑讯处理。
若查证无罪,好,你受苦了,咱放你出去。不仅如此,你西南等地不正好空出来那么多急需填补的高官厚位吗?便酌情将你补调一处,从此归你了,以作补偿。
多好的肥差啊是不是?还有谁会不满抱怨?从区区一介县令,当年都有可能瞬间蹿上知府乃至还要更高的品级,弹指间几级连跳不是梦。
而若有罪,则不管罪责多大,必死无疑。
且但凡还存在以下几种情况的,罪及家族:贪墨过赈灾饷银的;治下不严盘剥过受苦百姓的;更以及对当时司太傅受害一事即便只是知晓但未报的,通通抄没一族。
以上贪墨盘剥过甚,或在司太傅遇害一事中协同从犯者,抄三族。
若是主犯主谋,更是直接罪及九族。
这些,还都只是老实受降的结果。而若是有那打从最开始起就硬干不服反抗者,不问缘由,立地格杀。
更无需计较被斩之人身份多大官位多高,连向朝中另行上报都无需,盛乾帝赋予了那次西南之行的诸将领可谓无上大的权力,反正没必要任何心慈手软,尽管放开手杀个干净就是了。
出了什么事,顶天了,还有他父皇这名帝王在后头帮忙顶着,完全无惧。
到最后连西南总兵都被当时的将军给亲自挥剑砍下了头颅。皆因此人不仅与西南总督沆瀣一气没少曾为他所用,私动地方军搜刮名脂民膏。更甚至在朝廷派兵已经南下的这么个节骨眼上,居然还敢公然率兵打出旗号,明目张胆造反了?这么无法无天,试问不杀他又该杀谁?
被挑在剑尖上游|行示众。意思很明确,警告那些还有不歇心不老实的人,看到没?二品大员的脑袋,咱说咔嚓就给你利落咔嚓了。还有谁,谁还想不服?不服来啊?继续来战!
所以那次西南出兵,目的不为剿匪不为平乱更不为敌国来犯,单单只是为了清洗官场,收割西南腐败贪官的诸多人头罢了,这在古往今来,怕都得是一桩足以被载入史册的“盛举”。至于褒贬,那就得各人有各自看法了。
杀到最后,据闻西南满地曾随处可见血流成河,一场大雨连冲三夜,都冲不干净的程度。
至最终历时半年之久的西南清剿行动基本尘埃落地之后,西南三府合共几千名官员,已十不存一。也就是说九成以上的官员,都不干净。
也是从那次之后,盛乾国不管是诸位朝官还是地方官,再在谈到什么结党营私贪污舞弊的事情上,都无比的谨慎小心还胆战心惊了。
即便是隐藏起来的别地巨贪,从西南被血洗之后,也纷纷老实不少夹紧了尾巴做人。深知上头那位原来不查你还万幸,一旦动起真格翻起了旧账,噫!有命赚没命享,更加不划算。
还慢不说西南之地的成百上千颗被用官员脑袋砌出来的那堵罪过墙,至今仍被留存原地。你要有胆子不信去瞅瞅?真真吓不死你才算。
自此,唯一为盛乾带来的好处,就是使得今后盛乾国比起其他三国来说,朝堂整体清明的格局要远胜别国,长此以往,渐让盛乾成为四国最强。
所以经历过那场动荡的夜云衣内心清楚,西南那头,是真的没得救。若真有救,这世上谁人愿意让自己双手沾满血腥?看看自己手。
殿内诸人都在反对,又吵嚷了起来,夜云衣只不理。
甚至连自己的父皇也在疾言厉色拍案不许,夜云衣面无表情依旧敢抗,反正不点头也不摇头,典型的主意已定无人能拦了。
“混账!”
最后气无可气的盛乾帝夜景铄,干脆怒到极致整个掀翻了御案。
滚落下头,惊得好几位险些被砸中的大臣们张惶跳脚,就紧着赶快往远处逃了。
而没了遮挡,规矩极好正挺胸抬头双手叠放于自己合并膝头的面容镇定夜云衣坐在那儿,那做派一出,好家伙,可是把下首看得清楚的众位大臣们,默默忍不住就想对她佩服的不得了竖根大拇指了。
只把盛乾帝一人,给气上又加了气。
焦躁不已狠狠甩袖,背手从夜云衣跟前身后脚下大踱步飞快各处转着圈圈,十分恼火。骂不管用打又打不得,这就是头倔牛!试问他还能咋地?
一眼又看到下头乱糟糟的那么一大圈子人,愈发心烦,想着都是他们给闹的,便就近脚下又飞踹出去一方端砚,不小心溅出的墨汁脏了自己鞋面也毫不在意,砸了下去见众人还敢躲,忍无可忍朝他们怒吼。
“滚,通通给朕都滚!这西南有屁的干系朕不议了,朕也不管了!爱谁管谁管!滚,都给朕滚滚滚......”实际不过是在撒气拿别人泄愤。
夜云衣沉默无语看着自己那歇斯底里理智全无的父皇,心底却还有闲工夫一瞬同情想着,“父皇啊,您滚啊滚的,莫非全然忘了下头被骂的,可还有位我那外祖、而您的好岳丈吗?”摇摇头,深觉自家父皇看来是又犯傻了,没得可救,便也只闲事不关心的啥话都没说,任他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