户部尚书名为古怀锦,二十又三却是个远近闻名的少白头,大概自幼过度聪慧所致。毕竟年纪轻轻已能扛得起六部之一这样的从一品高位之职,还能做到让朝堂上下无一不对他信服,其手段能力,可见一斑。
长得一副天生招桃花惹眼模样。
一对桃花眸中,夜云衣是眉梢未动天生自带的三分笑意与慵容,他却十成十就只被填进去邪性了。两汪眼池子时时刻刻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他在憋着满溢的坏水一样。
再加唇角微翘,一头高高梳起的少白头不仅没使他形象半分有损,银墨夹杂,反加深了他的这股无时无刻不在恣意风流的独特气韵。
反正不管怎么看,都得是副不正经样,夜云衣暗自摇头深以为。
不过这些都不关她的事,夜云衣只是一直以来多对此人看不顺眼的地方在于,古怀锦老是有事没事尽挑自己刺。简直跟有病似的,哪一天要是没逮着机会刺上她一两句了,就得浑身不舒坦大概?恨得她牙痒。
而后来,还添了一项。上一世正是这家伙,被钦点成了自己的未来夫婿。
夜云衣:“......”
需知这古怀锦尤为的放|荡不羁,身处高位根本不同于被朝堂拘着的其他官员,人家自持身份洁身自好,不管真的还是假装,他却从不屑效仿那一套。做事说话惯来随心,怎么舒坦怎么来。
外头据闻招惹的莺莺燕燕着实不少,但也不知是自家父皇母后自小看着他与自己“青梅竹马”长大的情分,还是真的惜才、而也就不计较他的四处招猫逗狗红颜遍地荒唐行径了?最终盛京城里头那么多的世家公子,挑来拣去一圈下来,还是给自己认定了非他不可。
可以说这让夜云衣至今费解难忍,就这么位远近闻名的浪荡子?也不怕这死货有朝一日再本事的非外头养上一大窝子不可?想不通她父皇母后那时到底怎么考虑的。
所以这就是为何最近夜云衣的动作得要这么快了,否则再被乱点一通鸳鸯谱,虽前世最后到底没成吧,但偶尔不小心忆起,依旧糟心。
便嘲他,“你这大帽子扣下来本殿可担当不起。知道你心急,但再怎么急,也得容旁人先将口中话都说完了,你再自个儿扯东念西不是?”
古怀锦毫无愧色一揖身,从善如流笑顶一句,“殿下这说哪的话?臣只是顺着您意思往下说罢了,这也能赖微臣?”
夜云衣皮笑肉不笑再看他一眼,不欲同古怀锦多费唇舌,反正对面那是位黑的也能念叨成白的三寸不烂,眯眼手一抬,朝他勾指,睥睨清冷。
“折子,给本殿递回来。”
古怀锦仰头带笑望她一眼,最后一耸肩,得,该听令还是得听令。
后退两步弯腰,乖乖给人做了回尽职小厮,捡起上前物归原主了。再退回原位继续站定,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突然就听夜云衣口中,寒意森森的从上头又丢下来一句,“真该拖出去活剐了!”
古怀锦一个寒噤,忍不住抱臂互搓了下,好笑开口,“殿下,您如今是越发的禁不起人说了,此乃暴行。容臣多嘴一句,要不得,实在要不得。”
夜云衣似笑非笑,“晓得说你了?可见也是个有自知之明的。”
转头已经在对盛乾帝,“父皇,照儿臣看来,把那些尸位素餐奸的又偷的,通通拖出去排一溜砍个干净,这事就能立马清利了。不然即便您往后拨下去再多赈灾所需,都治标难治本。”
这回她下头外祖司太傅,第一个站出来反对,“殿下,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西南官僚早上下自成一体,如今牵一发而动全身啊,还得慎思。”
夜云衣却神情冷肃认真,“都杀干净了,还谈什么僵不僵,又谈什么一发动全身?”
司老脸色一变,旋即不认可的依旧喃喃摇头,“殿下,矫枉过正,杀戮只会更重啊。”
夜云衣脸黑,“那诸位大人又待如何?除不敢除,放又不愿放。天天这么聚在一起愁眉不展的讨论来议论去,到最后还是只能摇头无法,有何成效?需知咱们在这里犹豫哪怕一刻钟的工夫,外头西南等地,指不定就又得死出去百十来号人了。你我耽搁得起,下头忍饥频频遭灾的百姓呢?他们食不果腹还饱受欺凌,可能随同你我一齐耽搁得起?”
狠狠一甩袖,“反正本殿不管什么伤筋会不会动骨,本殿从小只知一个道理,那便是脓血毒瘤只要一日不清,往后也只会更加累及全身,最终难愈罢了。倒不如一早就能快刀斩乱麻,下狠心剜肉去腐。虽到底得伤些元气,但只要日后给足了时间再悉心调养,就迟早还能药到病除,百难痊消。”
司太傅被她这番慨然之语给砸的,顿时浑身一震。待再回神,沉默垂眼,竟是无话可说了。
不得不于心底长叹,到底自己等人还是老了啊。其实这番道理谁人不懂?只可惜少了年轻时候的一鼓作气,如今难免再处事果决不起来了。还是殿下凌厉,且纵观古今,很多时候只有铁面杀伐,方能生生止戈。
此例,哪朝哪代得以少过?
不禁摇头苦笑,拱手已改口附议,“老臣以为殿下此法,可行。”其实是不得不行,因为恐怕除此以外,再别无他法可循了。
但还有一个问题,司太傅拧眉苦恼,“若真要彻查严办,这下到地方的人选......”不得不说,就又得难定了。
一旁户部尚书古怀锦,也跟着煞有介事于此时点头,“确实确实。去的人分量轻了,压不住场面,可若分量重的,又到底该派谁人去才合适?”这十分值得商榷。
毕竟分量重的,那就代表其地位应当出奇的高。而这类人,要么得是皇室成员,要么,便得是朝中的一二品重臣才行。
甚至很大程度上,二品可能也弹压不住。
西南整片已成重患,西南总督本身身为正二品大员兼管西南各府,若再加上一个同为二品的西南总兵武将、也随同诸文官沆瀣一气的话,朝中二品的官员下查地方,虽京官到底是地方官员所比不得的,可评官论级方面,依旧不占任何优势,最终还不定谁拿捏谁。
古怀锦心底不禁咂摸一声,难啊。
那么思来想去,便只能是一品、或者有皇族身份的人去才合适了。
在此基础上,还得为防祸乱将起,文与武兼顾,另派同行武将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