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回(1 / 2)

翌日是十六,因是李舒珩的生辰,府里又热闹了一回。自十七日起忽然秋雨连绵,一夜骤冷,满园的残叶枯枝,仿佛秋已将尽了。

李母记挂着镇国公府的答复,可数日来竟连半点消息都没有,无计可施之下就又差了人去问,那边才说是碍着今年乃太老夫人之流年,身上不大好,又说不宜嫁娶,遂已请奏了天家来年再定日子。

那边搬出了天家,这边也就无话可说了。李母只觉得此事枝节旁生,到底心里不安。李存锡则是气言湛看不起他,刻意轻慢自己的女儿,还拿太老夫人来做幌子,致使天家也无可奈何,想来想去无论如何都咽不下这口气,就欲亲自登门造访,好不容易才被李母劝下。

转瞬便至重阳节,艳阳再现,秋高气爽,后花园里已摆上了数十盆名菊,颜色鲜丽,甘洌的冷香随风四溢,为了晚宴此处已不许任意进入。

一时家中长男与长孙以及高夫人都跟着李母去宗祠祭祖,余下的姑娘们就在前头的大花园里游玩,每人的发上都插了茱萸,追逐嬉戏,热闹至极。

忽听一丫鬟大声嚷道:“九姑娘,九姑娘不见了!”

她一人焦急万分,其他人则是事不关己,该玩的玩该闹的闹,只有两个老妈妈并着几个丫鬟都是郑氏那处的忙拉着李依珞围过来问。

那丫鬟名叫彩珠是李依璎的婢女,也就十五岁的年纪,方才不过是去凉亭里拿了件薄衣,再回来就不见了李依璎的身影,急的如无头苍蝇般找寻,眼下已哭成了个泪人。

“哭有什么用?你再想想九姑娘才玩着什么?大致又会去哪里?总得有个计较才好找啊!”说话的是十姑娘李依珞的奶母何妈妈,也是最沉着冷静的一个。

“玩什么?玩。。。哦,才玩着蹴鞠呢!”彩珠猛然想到,又四下张望了一番。

“这该找的都找遍了,连个人影也不见呢!”那几个丫鬟也找了半天,额上早已汗水涔涔。

“该不会是去了后花园吧?”彩珠看了看李依璎的奶母冯妈妈,暗叫不好,就疯了似的往那里赶。

果不其然一众人在花簇中找到了李依璎,却是无一人敢上前,早有小厮匆匆往李存锡的大书房去报信,彩珠也趁势往染馨阁里去寻郑氏。

郑氏在府里最得李存锡的宠爱,早已成了高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因此备受排挤,她却也不恼只守着李存锡和两个女儿度日。

说来也巧自打中秋那日后,她来染馨阁找文氏的次数就多了起来,嘴上说是来讨教针线活儿,实则不过是来监视罢了。

李依瑶坐在老丹桂下,望着屋子里的一举一动,心下冷笑,原来这就是高夫人打的算盘!

“五姑娘,郑姨娘可在里头?”她正暗自思忖,彩珠已跑进了院子,一见她就火急火燎地问道。

赶巧文氏和郑氏从屋里出来,见这小丫鬟莽莽撞撞地就皱眉道:“你不好好跟着九姑娘怎的跑这里来了?大喊大叫地成个什么样子?”

“姨娘不好了,九姑娘她出大事了!”彩珠边说边流泪,竟已泣不成声。

郑氏一听大骇,要问详细却见彩珠又是这么个模样,只心急如焚地问:“九姑娘现下在何处?”

“在。。。后花园,老爷。。。怕是已知道了!”彩珠心里知道自己是遭了灭顶之灾,只盼郑氏能看在她自小就跟在李依璎身边尽心尽力,又不顾一切来报信的份上能饶过她这一回。

李依瑶只看彩珠的情形就知道是李依璎在后花园里闯了大祸,必定与那些花儿有关。可她平日里虽是仗着父亲的宠溺顽皮淘气了些,但也不是不懂是非轻重的,只怕事不单纯。

“这。。。这孩子怎会?姐姐,姐姐你一定要帮帮我啊!”郑氏心下早乱作一团,却也认定是有人陷害,只管牢牢地握紧文氏的手,像抓到救命稻草般死活不松开。

文氏无奈与李依瑶互望了一眼,见她微微点头,虽是心下不愿,但还是安慰着郑氏一起过后花园里去了。

这边李存锡才回来听得小厮之言,一把将桌案掀翻,上头的书卷、茶盏、笔墨纸砚、白玉香炉叮铃咣啷、乱七八糟地碎了满地,吓得小厮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只紧跟其后,又听他边走边怒道:“反了天了!”

乃至后花园,脸色已是青白一片,只见李依璎坐在五色菊花花瓣铺就的长石凳上,正睡眼惺忪地看过来,见围着一堆人里还有她父亲,只管撒娇道:“父亲,您看璎儿的菊花床可好?璎儿喜欢这花香,璎儿要把屋里的床也弄成这样!”

童言无忌,她才十二岁哪里知道自己的一番话里就有了几个意思,只天真烂漫地笑着,全然不知她父亲已是盛怒之态。

“胡闹!谁?是谁让她进来的?”李存锡被眼前残败的景象惊得浑身颤抖,显然是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

众人见李存锡动了雷霆之怒,都颤颤巍巍地向后靠,有个穿青衣的小厮也不知被谁狠推了一把,踉跄着跌在他的面前,忙跪了回话道:“老。。。爷,奴才是进园子里去替九姑娘捡蹴鞠,说得明明白白让在外头等着的,可一转眼九姑娘就不见了。”

“偌大的后花园只派了你一人看守?吕贤呢?”他大喝一声,环顾四周并不见吕贤的身影。

“总管在前头筹备晚宴之事,临走前让奴才们十人守着看护。”小厮听他这么问,侧目瞟了瞟那九个联合出卖了自己的同僚,如实说道。

“好啊!那你们这九个人必定是躲到一处僻静地吃酒赌钱去了!平日里纵的你们惯了才会捅出这么大的篓子来,今日绝不轻饶!”李存锡放下狠话,那九个人也忙跪地求饶,此时吕贤带着数名男仆匆匆赶来。

“来得正好!吕贤治下不严,罚一个月的月例银子,这小厮并未聚赌,却是知情不报,除去罚一个月的月例银子外,重打二十板子,剩下的人全都给我撵出去。”他也不顾那些人又是磕头又是求饶的,毫不手软的一一发落了。

李依璎看着他铁青的脸,这才晓得她父亲是真的动了怒,生怕下一个便要惩罚她,吓得娇小的身子好一阵地颤,突然瞧见她娘亲也来了,就哇得一声大哭起来。

“璎儿!老爷,您素来最疼璎儿,她的脾气难道还不清楚吗?她才多大哪里有这个胆子?”郑氏见爱女嚎啕大哭,知道是被吓得,心里疼得跟个什么似的,忙上前去辩解,又暗地里伸手去挽他的衣袖。

文氏站在一旁见了就偏过脸去,心里不明白这郑氏为何非要拉她同来,难道就是为了让她看这一幕的吗?

“她就是平日里给惯坏的!才多大?都十二岁了难道还听不明事理吗?”李存锡猛地一甩袖,这才看到文氏也在那里,就愈发不满地瞪了郑氏一眼,又冷笑着地道:“依你之言就是有人挑唆的啰?”

李依璎本就觉得委屈,见她娘亲这般说,忙抢着道:“六姐姐和七姐姐和我一起进来的,这些花儿也是她们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