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1 / 2)

中秋节府里总是张灯结彩,亭台楼阁上悬挂着竹制的灯笼,形状各异,又被叫做竖中秋。孩子们则不论年纪,每人都能领到一只兔儿爷的灯笼,只等着到了夜里点上里头的蜡烛,好拉着去大花园里玩耍。

至于李母是一定要去玄清观烧香祈福的,每每陪着的都是高氏,今年李存锡不知为何破了例竟也同去了。

即便送走了老太太、老爷和太太,仆人们也丝毫不敢懈怠,依旧忙得不可开交,厨房管事的詹大娘出来寻了总管吕贤几次,结果连吕贤家的都没瞧见,不由急地跳脚,骂骂咧咧地回去了。

吕琳站在小院外,才知道她爹娘也不在这里,心下就有些纳闷,忽又想起李依瑶悄悄告诉她的话来,连忙转身要走,却与来人撞了个满怀。

“哎哟!是哪个不长眼。。。”祝儿捂着额头,正要破口大骂,见是吕琳忙收了声,赔笑道:“原来是琳儿姐姐啊!都是我的不是,可有伤着了没有?”

吕琳不理他,无奈去路被堵得死死的,四周也不见人影,冷笑道:“我就是个使唤丫鬟,哪有那么金贵?快让开!”

祝儿只跟着笑,却并不打算放她离开,见她实在不耐烦了,就问道:“姐姐这是急着要去哪里?”

“还能去哪里?眼下府里跟炸开了锅似的,不过是得了片刻功夫跑来瞧瞧我爹娘罢了!既然不在,自然是回染馨阁去了。”吕琳知道他不是善类,也知道他姐姐碧玉是太太屋里的一等大丫鬟,就长了个心眼,忍着脾气多说了几句话。

那祝儿本也不是个好哄的人,可每每遇见吕琳就像是着了魔般,即便总是冷冷地摆着张小脸,也能叫他又爱又恨的。今日又不似往常,非但没有恼怒还说了这许多,越发令他神魂颠倒,张口便道:“方才有人送了几十盆稀罕的菊花来,必定是老爷出门前叮嘱了你爹,这会儿该是在西北角的花房里忙活哩!”

“别人不知道的事情你倒是知道得一清二楚。原来是我错看了你!”吕琳掩唇一笑,眉眼间自有股风流意态,见他目瞪口呆的犯了痴,心中好一阵作呕,可为了套话也只好强忍着。

果然那祝儿骨头早已酥了一大半,就有些得意忘形,嘴角一挑道:“这也不是什么不好说的事,到了重阳节大伙就都知道了。老爷不肯声张还不是为了大姑娘着想,就怕别的姑娘们闹起来,埋怨老爷偏心眼。”

吕琳一听就知道老爷是想借机撮合荣王府小世子与李依琼两人,不免为李依瑶抱不平。只此一瞬,祝儿竟壮了胆伸手去拉她手里的丝绢,反被她狠狠地推倒在地,啐道:“你可睁大了眼睛别看错了人,不然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她满面怒容,真恨不得一脚踹上去,忽见有人往这里来,就快步走开了。

“还真把自个儿当小姐了?!哪天叫你落到我的手里,才知道老子是什么人呢!”祝儿十分利索地起身,盯着她消失的月拱门嘟囔了句,正巧有人迎面而来,生生被他眼里的阴鸷吓了一跳。

吕琳一路往后花园去,越到深处越觉得幽静非常,分明是罕有人至的地方,偏又建了一方古朴雅致的四角凉亭---随波轩,此外还栽种了成片的秋芙蓉,一围紧接着一围,像是四面密不透风的花墙,馨香氤氲间隔绝了凡尘。

她放轻了步子,似是不忍打破仙境里难得的雅静。亭中唯有李依瑶一人在,因是背对着坐的,看不真切,只走近些才低唤了声。

这一声喊竟没能入耳,来至跟前不由怔了怔,李依瑶双目闭合,白瓷般的脸上挂着两行半干的泪痕,在秋日独有的艳阳下隐隐泛着银色的光芒,恰似白梅上初融的雪。

“姑娘?!”她又唤了一声,见李依瑶睁开眼来,却是平静如水,无半点涟漪。

李依瑶笑了笑,让坐在身旁,听着她将打探到的事情一一说罢,沉默了片刻,问道:“你信吗?”

吕琳不假思索地摇头,又点头道:“我不信老爷打的算盘就这么简单,可为了大姑娘倒也是信的,只是。。。”

李依瑶见她欲言又止,心下了然,淡淡地道:“为我难过吗?是啊!这么多年了父亲的心结始终不曾解开。”

吕琳也不再言语,默默地陪她坐着,也不知是人赏花还是花看人,竟莫名生出一股惺惺相惜之情来,思前想后还是决定把藏在心里的话说出来,低声道:“姑娘可知言家有四位公子爷?”

“知道,也知道言家非是咱们家可相提并论的大世族,更知道与我相关的应该就是年长的那两位。”她微微点头,依然是带着笑容,只是笑得有些牵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