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真是说着谁,谁就到了啊!”李依琼冷笑一声,起身为高夫人斟了茶水,又自斟了一杯捧回了椅子上吃,一双含水杏眸牢牢地注视着门外。
李依瑶只带着雪荷一人,进了屋子就向高夫人福了一礼,又唤了声大姐姐。高夫人让坐,她就在李依琼的下首位坐了。
阎妈妈斟了杯茶水送上,李依瑶接过浅饮了一口,笑道:“这个时节再没有比菊花金枣更适宜的茶了。”
高夫人看了她一眼,知道是在奉承自己,毕竟在这皇城的贵族中论及烹茶之艺,再没有能比过她去了的。只不动声色,倒是李依琼扭头问道:“五妹妹打哪儿来的?我瞧着是满面春风,别是有了什么好事吧?”
李依瑶笑而不答,目光却是极快地扫过了那把破折扇,心中了然更不愿久留,只从袖中取出了一张红笺交给了雪荷,道:“母亲,瑶儿方才去玄清观祈愿,求得了一卦,请母亲过目。”
雪荷送上红笺,阎妈妈接过,展开了递给高夫人看。一旁的李依琼似是并未想到她会这般坦诚,暗道不知肚子里又藏了什么坏水,只拿眼去瞥她母亲,谁知高夫人竟是柳眉微蹙,也正抬眸望着她。
“五妹妹这是卖得什么关子?你去祈愿必然是为了你自个儿,如何又拿了签文来给我母亲瞧?”李依琼只觉得愈发的不对劲,随意寻了个话头,起身往高夫人那里走去。
李依瑶捧着茶盅又细品了一口,菊花的冷香伴着甘甜的蜜枣汁润过唇舌直达咽喉,顿觉神清气爽,见李依琼探头去看高夫人手里的签文,才笑道:“大姐姐只说中了一半,母亲手里拿着的是我为家中姐妹们所求。祖母已经瞧过了,因是上上签,祖母说是拈着了喜气,无论如何都要拿来给母亲瞧瞧。”
高夫人闻言将一张红笺握得死紧,李依琼看时见上头有两行小字,有几句被她母亲的指头按住了,只辨得“好事近、好事近,枯木逢春,福寿绵延”几句,另又附了张图在字下面,是朽木上长出了一株蕙兰,兰花盛开,蕊中盛有两块美玉,一旁还有几个喜字。起初还有些不明白,又细细一想,不由得心生怒意。
“果真是支上好的签!想来文姨娘去了染馨阁,眼下可还好吗?”高夫人一手暗暗地握住欲发作的李依琼,脸上勉强带着丝笑意问道。
“劳母亲记挂着,文姨娘。。。尚好。她这两日总说要过来给老太太和太太请安,只是这个节气旧疾又犯了,只恐身上不大好也不敢来。眼下祖母指派了雪荷姐姐来帮着照料呢!”李依瑶将茶盅轻放在案几上,恭敬地回了话。
高夫人静静地听着,知她的话全是话中有话,明是明的意思,暗里却又分了几层,凡事皆不点破,只处处抬出了李母来,无怪今日前来带的竟不是凌波而是李母才拨给了她的雪荷!何曾想到养在身边那么多年,竟是养虎为患,也不知老太太是否也是看穿了这个丫头,才会用了计策要将她嫁出府去?
她暗自思量,脸色就冷沉下来,只仍旧牢牢地拽着李依琼的手,心内沉甸甸的,半晌无话。
“天色也不早了,瑶儿就不扰母亲了。”她见高夫人也不言语,自己又已不着痕迹地将话放下了,既无再做逗留的必要,就起身福了一礼告退了。
雪荷跟着一同出了映禧苑,却并未走远,只按照李依瑶的嘱咐守在外头,待听见有人唤她时再假装要走。
她本有些不放心,也不知李依瑶是用了什么法子得了那支吉签,可高夫人瞧了也并无回应,但李依瑶又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也不好多言,只照着做就是了。
此时天已收雨,夜幕低垂,虽不见朗月,但却有几点疏星遥挂在天上,忽闪忽闪,像是孩童狡黠的眸子。
她正望得出神,忽听身后传来了细碎的脚步声,忙从袖中取出了一枚耳坠,假意要往前赶,只听来人喊了一声,恰是阎妈妈。
“雪荷姑娘,请留步!”阎妈妈见她止了脚步,急迎而上,微微有些喘。
“阎妈妈怎地出来了?我才为了我们姑娘找这耳坠子耽搁了,好巧不巧的呢!”雪荷不由佩服起李依瑶来,又想起李母从前对尹妈妈说过的那番话竟是一点不错,连带着对老太太也更为崇敬了。
阎妈妈借着灯光看了一眼雪荷手里揣着的小耳坠,又往前方张望了一回,道:“你原是个最体贴的,这天都黑了竟不晓得提个灯笼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