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洛洛的身影在白烟后消失，一个更加高大的人影随即出现。
我紧张的屏住呼吸——
十年后的库洛洛？
白烟逐渐散去。
来人穿着一件黑色的长大衣，蓬松的白毛在领口膨胀一圈后，一直沿着敞开的衣领向下，衣摆随着他向外迈步的动作晃动，显得十分拉风。
视线紧张地上移，我看到一张明显是库洛洛放大版的脸。大号库洛洛低头看着我，嘴角翘起熟悉的弧度。
“原来是今天吗？”他自言自语，双手撑着膝盖弯下腰来，视线和我齐平：“真是怀念啊，十岁的莉迪亚。”
诶诶诶？
库洛洛大号的脸放在水平的高度上看就更加熟悉了，他的长相根本就没怎么变。只是他额前的黑发散落，我看到那个好久不见的、****精致十字。
不是已经没有了吗？
“这个啊，是后来纹上的。”成人版库洛洛摸着自己额头的纹身，会意的解释道。
出了什么事吗？
只凭脸和感觉就全然相信了这必定是十年后的库洛洛而不是什么人假扮的，我忍不住有些担心——印象中库洛洛并不喜欢那个纹身。
“是好事情。”他眼角一弯，黑眸就变得更温暖些。他重新站直身子，朝旁边看了看，轻快道：“先解决麻烦吧。”
他又转头看了我一眼，抬手具现出盗贼秘籍，翻到其中一页，左手向旁边一伸，掌心对着的地方就凭空出现一扇红色的木门。
他拉开门，示意我进去：“进去等我一会儿好吗？我去把那边的人解决，你在里面我放心一些。”
我看看他，又看看门内黑洞洞的空间，有点发憷，但还是抬腿走了进去。
跨过那扇门，眼前反而明亮起来。这是一个十几平米的房间，亮着灯，没有多余的家具，只有正对面放着一张懒人沙发，上面搭着一条彩色的毛茸茸的毯子，看起来常年有人使用。沙发前面铺着地毯，旁边摞着高高矮矮的好几摞书。
整个房间的配色布局明快而温馨，是那种我非常喜欢的格调。
不是小黑屋，我松了口气。
“不是小黑屋。”成年版库洛洛也进来了，在我身后轻笑道。
十年后，他的声音已经是非常醇厚低沉的成年男人的声音了，让习惯了清朗少年声线的我感到十分陌生。
我不再四处打量，有些拘谨地转身面对他，看到熟悉的脸，立刻又放松下来，忍不住问道：“你要去和他们打斗吗？”
我以为他是来带我逃跑的。
“这时期的流星街高手很多，难得有机会交手，我很期待。”库洛洛道，神色间跃跃欲试。
“莉迪亚，在这儿等我一会儿。这里的时间流速和外面是一样的，我大概一个小时就回来。嗯，你可以趁现在换身衣服。”
“哦。”我乖乖地点了点头。
他这么大只，又用这种语气讲话，我还真有些不适应——
好像他是我老爸。
库洛洛走出去关了门，没一会儿又拉开了，探进头来说：“记得穿暖和一点。你得从现在就注意保暖，不然将来有苦头吃了。”
“……知道了。”
看来还得适应一会儿，二十岁的库洛洛。
库洛洛走了，那扇门也随着他的离开而消失。
显然在他放我出去前，我没法从里面自己出去，不过却一点也不觉得害怕——大概是因为这间密室里到处都充满了令我放松的、莫名熟悉的气息。
显然是未来得到的能力。
我看看身上满是尘土的白裙子，先把一直拿在手上相当累赘的王冠和权杖放在地毯上，然后用言灵要来适合秋冬穿的长衣裤给自己换上。
换衣服的时候，我握着脖子上挂着的、镂空狐狸脸的项坠，稍微迟疑了一会儿，直到银色的金属被握得微微发烫，最终还是原样把项链塞进了高领衫的衣领里。
最后脱掉磨脚的皮鞋，换上尺码刚好的运动鞋，我把换下来的一身折好了放在地毯的角落。
明明决心不再用能力的。希望这是最后一次……至少在我们变得绝对强大之前。
不知道未来到底是什么样的，好想问问十年后的库洛洛。
换了干净舒适的衣服，我爬到柔软的沙发上，卷着毯子翻了会儿从地上那几摞书里找到的故事书。
还以为库洛洛的口味一直会是那种不明觉厉的大部头，或者至少也是晦涩枯燥的宗教历史之类的，没想到居然还有这么通俗有趣的童话故事。
这完全是我的口味嘛。
……喂等等！
我眼睛一转，重新审视这间屋子，从一坐进去就不想起来的懒人沙发，到糖果色又触感柔软到令人心都化了的超合心意的毯子，再到地上随意混在一起却明显是两种截然不同阅读口味的书，都让我得出一个再显见不过的结论——
应该是十年以后，我和库洛洛还在一起吧？
嘻嘻嘻，我裹着毯子在沙发上打了个滚，乐得合不拢嘴。
还在一起哦！只是这么想着就觉得很开心了！
我用言灵要了块手表，过了大概四十五分钟，库洛洛回来了。
“呼，好累！”
他一进门就趴在了地毯上，吓了我一大跳。
“你没事吧？！”我赶紧跑过去，上上下下看了一遍。
黑色大衣划了几个道子，白毛毛被燎黑了一块，满头大汗，其他都还好，没受明显的伤。身上很浓的血腥味，不过似乎都是别人的。
“没事，”他闭着眼笑道，“好久没打得这么痛快了。”
什么毛病？我腹诽。
他睁开一只眼睛解释道：“之后几年，流星街会接连出事，等我长大的时候，很多强大的念能力者都已经死了。想要像现在这样，和这么多强者痛快地过招是不能够了……所以我可是期待这一天很久了。”
“也就是说你知道会回来？”我敏锐地捕捉道，“这么说，果然是同一条时间线上的未来吗？”
“应该是吧。”二十岁的库洛洛回忆道，“十岁那年我也经历过这些。”
他翻身坐起来，给我提议：“不过我也很好奇，已经凝固的过去是否可以改变？或许你可以试一试，等我走之后，做点儿和我的过去不一样的事。”
“那会怎么样？”
“也许创造出新的未来而我会消失？也许我关于过去的记忆会改变……谁知道。”他沉吟道。
“不觉得很可怕吗？”我毛骨悚然。
“不想改变未来吗？”库洛洛反问道。
我悚然一惊，肃下脸来认真地看了他一会儿，抿紧了嘴不说话。
“……我很抱歉。”良久，他轻轻地道。
我眼圈陡然红了。
“小宝贝、哦、莉迪亚，”他瞬间变得有点笨拙，弥补道，“我只是……你是莉迪亚啊，可你好小，我有点不适应。”他身子前倾，认真地问：“要我抱抱你吗？”
我用力摇了摇头，咬着嘴唇问：“未来怎么样？不、不是细节！大家都还好吗？”
“很好。”他的微笑温暖起来，“我们都很好，我们俩。还有飞坦、玛奇、派克、富兰克林、侠客……唔，侠客这时候来了吗？”
“没有。你记不清了吗？”我问。
“只是细节。这十年实在发生太多事了。”他感叹，马上又补充：“不过别担心，没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说着，他侧头想了想，又小心试探地问：“不过莉迪亚，如果改变未来的某些事可以更顺利些……”
“不要！”我先是断然拒绝，又问：“你对现在的日子、我是说十年后，满意吗？”
他肯定地道：“很满意。”
“那就不要改变。”我斩钉截铁地道，“就算路上有坎坷，只要结果是好的，就可以了。我才不要冒险。……你什么都不许说。”
“好的好的，我什么都不说。”他很愉快地轻笑道，伸手摸了摸我的脑袋，声音温和：“我们出去吧。”
跨出那扇门的时候，库洛洛很自然地回身来拉我的手，我也很自然地递给他。
不过他很快说：“手好小，像柔软的花骨朵。”
我猛地把手抽回来，尴尬又不悦地瞪视他，和他清秀又无辜的脸对视半晌，惊恐而忧虑：“库洛洛居然变成巧言令色的大人了吗？”
简直难以想象。
他只是一怔，随即面不改色，只是低低地笑了两声，似乎蕴意丰富。
他寻了个方向，我们踩着垃圾朝前走去，他饶有兴致道：“不如来说说你对十岁的我的印象吧。”
“什、什么啊，”我干巴巴地道，感到十分难为情：“我才不要讲。”
和未来的库洛洛说我对他现在的印象，那是多羞耻的事啊！想也知道会被他取笑——我可不能给未来的自己挖坑！
“那可真遗憾。”他失望道。
明明是你太过分了，我心道。可看了好他几眼，我最后还是心软了，别扭地转过脸看向旁边，小声道：“其实……就是很好啊。”
“库洛洛，一直都很好。”我忍住羞涩，清晰肯定地道。
没有笑声，他反而很柔软地吁了口气，用我能听到的声音嘀咕道：“呼，听你这么说，忽然很庆幸。”
我羞恼地狠狠向前跺了两步。
“别气啊，”库洛洛在后面温声道，语气悠然：“我又没有超忆症，有些事是真的记不清了。难得回到过去，当然要好好回味一下。”
“比如说，我来之前你刚刚哭过对吗？为什么？”他问道。
“……反正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我心里泛酸，嘴硬道。
“也许我能帮你解决呢？”他循循善诱，“看你肿着眼睛，我心里也不好受。”
“是受委屈了？用我帮你杀掉什么人吗？”他猜测道，顺便显摆：“现在的我，杀流星街绝大多数的人都没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