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师回来了。
黑色的牧师服在白色的雪地上格外显眼。他的脸上多了两道血痕,依旧神色温和,浅棕色的眼睛明亮而偏执。
这又是个什么样的人呢?毫无疑问没有人了解他。而他又为什么会来到流星街?他真的是个疯子吗?
这背后一定也有故事。我看着他径直向我走来,心中想道。
“吾神。”他单手抚胸向我行礼,“敌人有些棘手,让你久等了。”
这是他的遗言。
踌躇虽久,真正动起手来却很快,只在刹那之间。
当时牧师站得离我很近,而文森特也在我身边。
几乎没有预兆,文森特的身体爆发出强大的能量,狂风骤起,瞬间席卷周围的一切。
念力形成的狂风吹不到我的身上,但漫天扬起的雪沫遮挡了我的视线。
“嘭!”的一声巨响!
威力骇人的爆炸以文森特为圆心轰然扩散,将我、将牧师全部卷入其中!
极为狂暴而危险的念力到我身边自然消融,我身在爆炸中心,却意外地感到平静。我迅速蹲下,头埋在***,再双手抱头。
完全不知道文森特和牧师的情况,一阵可怕的地动山摇,我被不知哪里刮来的狂风卷着向外打了几个滚,最后跌在满是垃圾的地上。
我紧紧趴在地上护着头,只能感到有背后生疼,很多细碎的、像是弹片一样的东西,正不断以极高的速度打在我身上!
震耳欲聋的巨响很快停息,我在地面停止震动后迅速地爬起来,一阵“哗啦啦”的碎响,身上带落了厚厚一层、几乎将我埋在下面的垃圾碎片——那应该就是刚才被狂风卷着打在我身上的东西。
再睁开眼已经是白昼,我一抬头,正看到一道巨大的龙卷风刺破天空,正在逐渐缩小、消散。
被狂风吹散了雾霾,头顶上天空呈现出罕见的、水晶一般的湛蓝。
蓝天下,四野丘陵起伏,皆是东倒西歪明显刚经过狂风肆虐的、眼熟的、荒凉的垃圾山。
幻境破碎!
我低头寻找,首先看到半掩在一堆垃圾里的文森特。
要不是那头铂金的长发,我几乎认不出他来——那几乎就是一团模糊的血肉!
这就是自爆,作为载体的人体承受不住那么大的威能,没被炸成碎片已是幸运。
我只看了一眼,因为他毫无疑问已经死了。
方圆几十米的垃圾被炸出一个深坑,我目光梭巡,紧张地在坑里寻找牧师的身影。
“哗啦”一阵轻响,我被吓得跳起来,向身后看去,惊骇的发现一个黑影正摇摇晃晃地从表层的垃圾下面爬起来。
一个满脸是血的人,黑色的牧师服被炸成破布——那是牧师!
承受了那样近的自爆,他竟然还活着?!
我屏住呼吸,看到他抹了把脸上的血,棕色的眼睛准确地向我看过来。
“剑、”我的心砰砰地要跳出胸膛,狠狠地咬了下舌尖,厉声叫道——
“剑阵!”
数不清的长剑从天而降、不、是凭空出现!
几乎在一瞬间,密密麻麻的利刃塞满了我周围的每一寸空间,遮天蔽日,让眼前光线骤然一暗。
耳边万剑齐鸣,刺耳的金属相撞声中,诡异的夹杂着一串拉长的钝响!
我看着牧师的方向,瞳孔骤然收缩——
就在万剑出现的一瞬间,牧师摇摇晃晃地身体居然爆发出可怕的力量,快如一道闪电、一只枭鹰,笔直的向我扑了过来!
我僵硬在原地,完全无法躲避,眼睁睁看着他紧绷的右手勾成爪状,顿止在我面前不足半米的地方。
四面八方、密集到无法计数的利剑还是成功了。
牧师用身体撞飞了一路上的长剑短剑,最终还是气力衰竭,没能抢到我身边唯一安全的地方。
在最后半米的距离上,他被从天而降的利刃戳成了筛子,牢牢钉在地上。
透过密密麻麻的利刃,我看着牧师被固定在剑阵中的血肉模糊的身影,久久回不过神来。
刺耳的金属摩擦、撞击声持续了好一阵。
直到数不清的利剑,从空中不同的高度全部掉在了地上,堆积成及膝盖高的一片,或立或倒,相互倚叠,这一场可怕的利剑暴雨才终于宣告结束。
牧师的尸体已经被掩埋在层层利刃之下。
我简直数不清这里到底有多少把剑。
我缓缓低头,看到只有自己脚边不到一个西瓜大小的地方没有被利剑插成筛子,周围全是寒光凛凛的金属反光,顿时腿一软,差点跌倒在一截直晃晃朝天而立的断刃上。
又吓出一身冷汗。
这、这一招太可怕了!
我看着周围一片狼藉,回想起鬼柳公馆那间插满刀林的房间,顿时打了个哆嗦,心道以后如非必要,还是不要再使了。
这是要把人活活剁成肉糜的节奏啊!
收拾好心情,我跺跺脚,提起十二万分的小心,用皮鞋踩着满地的利剑,走出了这片地貌全毁的重灾区。
直到踩在熟悉的垃圾地面上,我才松了口气,抬起头来环顾四至,顿时又傻了眼——我该往哪个方向走?
抬头望天,难得的湛蓝天空上,太阳挂在稍稍偏斜的高处,发出刺眼的阳光。
大致估算一下,现在应该是正午已过、下午三点以前。
我完全迷失在陌生的地方,只能就着眼前的方向,试探着向前走去。
我走得很慢,走到一处相对平缓的垃圾坡高地上,就停下来四处张望,期待着库洛洛出现来寻我。
回想到之前他弃我而去的场景,我居然在大太阳下打了个冷战,忍不住地想——他会来的吧?
“莉迪亚。”
所幸我才等了几分钟,就听到库洛洛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叫我。
我猛地转过头去,看到他站在山坡下面对我招手。
“库洛洛!”
我原地跳起来,拔腿就朝他跑去,一口气冲下山坡,重重扑进了他怀里。
“你来了!”我抱着他的脖子叫道。
“嗯。”库洛洛被我俯冲的力道带得向后一仰,顺势抱起我转了半个圈子,卸掉了这股冲劲儿,把我放回地上,“我远远跟着,听到动静就过来了。”
“干得很好。”他抚着我的后背道。
我回想起方才的惊心动魄,讷讷地张了张嘴,不知该从哪里说起。库洛洛拉着我朝之前来的方向走去。
没走两步就是刚经历过一场恶战的地方。
天上的龙卷风已经消散了,二区经年不散的雾霾被一扫而空,湛蓝的天空洒下金色的阳光。
起伏平缓的垃圾丘陵被炸出一个大坑,坑底密密麻麻插满了利剑,阳光照在扭曲交叠的各色金属上,反光刺得人睁不开眼。
“真是壮观。”库洛洛语带惊叹。
我握着他的手一紧,目光自然而然看向下面仅有的一小块露出地面的空白——那是我当时站的地方。
“我先离开的决定果然是正确的。”库洛洛说着,拉一拉我的手:“我们走吧。”
“库洛洛……”我叫住他,又把原来的话吞了下去,道:“你走慢点。这鞋磨脚。”
“刚才那阵动静太大了,我们得快点离开这里。”库洛洛低头看看我的皮鞋,“我背你吧。”
趴到他背上,我被硬物硌了一下,从长裙的口袋里抽出之前被我随手塞进去的黄金权杖。我把权杖拿在手里,再搂住库洛洛的脖子。
“这是什么?”库洛洛背着我快步朝前走,权杖顶端的红宝石差点杵到他脸上。他把权杖从我手上拿过去,单手把玩着,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