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做什么都行,正好撒撒气。”
高个冷漠男人揽着他的女人,指着我们道,慷慨的语气像是在对女朋友说:“喜欢什么,随便买。”
一股凉气从我的背后升起。
等看到赛琪拉真的抹掉眼泪,红肿的眼睛凶狠地朝我们看过来时,我整个人都僵直了。
慌忙朝身侧看,库洛洛没有表示。他嘴角紧抿,似乎在想一个难解的问题。不管怎么样,他显然对眼前的困局尚无对策。
而赛琪拉已经一步步地向我走过来。
我呆呆的看着她死盯着我、厌恶而凶狠的眼神,心中慌乱茫然。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好像有什么不对。
这样的态度……她和我有很大仇吗?
为什么是我?
“你……”我低弱的声音含在嗓子里,犹豫着没有说出去。
赛琪拉站在我面前,低下头,目光像刀一样一寸寸刮过我的脸。我抬头看着她,心中飞快地推算:这个距离,是可以俘虏她的!
我知道库洛洛的手心藏着刀片,随时可以割断缚手的牛筋,飞坦的火焰也可以。再不济还有我的言灵。
但是挟持了赛琪拉,对面德罕和第一队会动手,外面黑龙会的人也会围过来。
虽然关系暧昧,但一个赛琪拉真的可以要挟住对方吗?
而如果硬闯,枪支我可以解决,对面的念能力者靠言灵和同伴也可以暂时摆脱,但外面成百上千的包围圈……
还是逃不出去。
那么谈判吗?用我珍贵的言灵砸晕黑龙会?能打动德罕吗?
我心里乱糟糟的,莫名悲观——从德罕到赛琪拉,他们的路数很奇怪!根本把不准他们的脉!
赛琪拉脸色千变万化,端详了我的脸半天,突然一扬手——
她要动手了!
“停!”我大叫一声,后退半步,保持冷静质问她:“你要干什么?”
赛琪拉的手僵在半空。
要不是我的言灵,她的巴掌就甩上来了——以她的手劲儿,能打烂我半张脸!
不得已,我只好先采取行动,走到哪儿是哪儿了!
“贱人!”赛琪拉咬牙道。
我皱眉,又退了半步,沉声道:“有误会吗……我什么时候得罪你了?”
看她看情敌似的眼神,被她又打又骂,我莫名其妙,气血上涌,忍不住又道:“你脑子有病?”
她身后,德罕冷哼一声,待命在外的黑龙会员齐刷刷上来一批,上膛的枪支围成一圈,对准了我们。
而库洛洛还没动手。
我的发鬓有冷汗渗出,身后的枪管几乎捅到背上。不敢再退,也不再说话,我紧盯着赛琪拉,言灵含在嘴里,如履薄冰。
言灵的力量消退,赛琪拉冷笑一声,手掌裹挟着劲风重重打了下来。
我僵立在原地,下意识地闭上眼睛,不知道该不该硬挨这一下。
这叫什么事?!
一声轻柔的叹息响起,赛琪拉的掌风在我颊边停住。
我睁开眼,一身黑衣的牧师站在赛琪拉背后,右手紧紧攥着她的右手。
“赛琪拉,”牧师的脸上还带着清浅的笑意,他道,“果然如此吗?我居然没想到,你会这么不听话。”
“安德鲁!”赛琪拉像被踩了尾巴似的回过头去,声音怨愤:“你现在还要拦我吗?”
我心有余悸地惊喘着,向侧面紧挪了两步,半个身子躲到库洛洛身后。
就在我近在咫尺的地方,赛琪拉死死盯着牧师,另一只手刷地指向我的脸,声音里的嫉妒和怨毒几乎满溢:“她就那么好?迷得你找不着北,冷落我不说,现在还要和我动手?!”
“她才多大!你是不是疯了!”
我我我、我听到了什么?
我不顾赛琪拉几乎戳到我脸上的手指,惊悚地看向她身后的牧师,活像见了鬼!
同时,我再也忍不住地朝库洛洛用力挤了一下,心道:你还要等到什么时候?我看明白了,这群人都是疯子!疯子!没有道理可讲!
只能动手!
牧师平和的脸终于抽搐了一下。他垂眼看向赛琪拉,浅棕的眸色冻结,低声道:“本来不想这么早……”
咯吱一声,赛琪拉发出一声痛苦而难以置信地惨呼,直接被甩到一边。她之前被牧师握住的手臂姿势扭曲地垂落,竟已折断了。
紧接着,耳边仿佛瞬间安静下来,远处有风声响起。不知谁发出惊骇的抽气声。
我惊讶的瞪大了眼睛——眼前的棚屋像幻像消融一般扭曲、模糊,取而代之的是一望无际的雪原!
我霍然抬头,头顶简陋的木板果然消失了。明明该是白昼,但映入眼帘的却是黑色的夜空,黯无星子,一轮极大的圆月高悬。
“欢迎来到我的幻境。”牧师轻声呢喃。
这是幻境吗?
仿佛一瞬间被转移到空旷的雪原中,对面德罕、文森特、富兰克林,面前的牧师和赛琪拉,身边的同伴都还在。但原本在身后举枪威胁我们的黑龙会成员却消失不见了,棚屋外成百上千的大部队也不见了。
白雪皑皑的旷野上只有寥寥数人,
我被紧缚在身后的双手突然一松,接着一暖。我惊觉,侧头看到是库洛洛不知何时已挣开了双手,此时又割断了缚住我的牛筋,单手握住我的手。
他没有看我,低头向下看,额前碎发半挡住眼睛,神色严肃莫测。
我下意识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惊讶的发现,别人脚下都是厚厚的雪层,只有我和库洛洛的身下是眼熟的垃圾!
满地的积雪仿佛被融化了一块,露出的是流星街铺满垃圾的地面!
余光看到我们交握的手——不、是幻境被融化了!
我猛地抬头向四处看,还是一样静谧的雪夜,一眼看不到尽头的银白。
我紧张地看向造成这一切的牧师,正对上他浅褐色的平静的眼睛,陡然打了个哆嗦。
“安德鲁!”他身后,德罕沉声喝道,“你做了什——”
他的声音陡然消失,整个人像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攥了一把,向后倒栽翻滚了几圈,在雪地上留下一道痕迹之后,筋骨扭曲地瘫在地上,死了!
赛琪拉喉咙里发出惊声,又用手死死按住,一脸震怖地看着牧师。
牧师收回伸向身后的手。
他垂眸看着我,不,是我身下消退的幻境,神色难以名状。
”就是这样的力量……“他自语道,然后在我戒备的瞪视里,突然做出一个出人意料的动作——
牧师正对着我,整个人一矮,单膝跪在了雪地上!
他低头,一手斜在胸前,对我做出一个行礼似的姿势,神色肃穆地道:“吾神!您的信徒、前教廷枢机安德鲁.赛宾斯向您献上他虔诚的信仰!”
我整个人木在原地,被他吓傻了。
周围一片尴尬的沉默。
牧师抬头看着我,眼神亮得渗人,语气虔诚地道:“吾神,请您接受我的效忠。”
我被他盯着,只觉得毛骨悚然,一时只想跳起来逃跑。
月光洒下,皑皑雪原反射着纯洁的华光,地上有各人投下的影子,耳边传来空旷而遥远的风声。
这幻境真实得吓人。
这是牧师的幻境,毫无疑问,所有人都踩在他的领域里,受他辖制。他刚刚只是一抬手,就不知用什么方法杀死了那个黑龙会的德罕!
而牧师……是个疯子?
这个疯子现在还单膝跪在我面前,保持着一丝不苟行礼的姿势,目光炯炯地看着我,期待我的答复。
我不敢晾着他,又不敢贸然顺着他说,心惊肉跳地道:“……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