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行之虽然年轻，但她的工作风格却比较正统老派，以往她做出的新闻，热度皆聚焦于事件本身，评论也是一边倒居多，现在这样子，难怪她有点接受不了。
又絮叨着抱怨了半天，柯行之心情好了很多，靠着椅子上，眼睛有点放空，右手食指无声地敲击着桌面，鼓着腮帮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唐宝搅拌剩下的咖啡，又加了点奶和糖，她撕开外包装，看着糖粒从袋子里蹦跶出来掉在手指上，忍不住稍稍伸出舌尖将砂糖舔走。
柯行之换了个姿势，双手掌根相贴，在下巴处呈两边张开，双掌微微拱起，指尖轻轻靠在脸颊处。
唐宝听她叹了口气，没有抬头，随意开口关心了一句。
柯行之又叹了口气，比第一次叹气时间更长：“有件事确实很遗憾，我以台里的名义联系了当时的军官，可是那位军官却婉拒了我的采访，你说，他是不是也看到网上的采访视频，才假意推脱有事的？”
唐宝头皮发炸，心率瞬间加快，从咖啡中抬起头来，有些急切地拉着她的手说：“你们通话了？是哪个军官啊？”
柯行之歪着头，想了想：“原本我联系的是他们基地的政委，政委把电话转给了另一名军官，听声音很年轻，我记得他的名字还挺好听的，是叫……”
柯行之无意间扫了她一眼，见她紧张地盯着自己的嘴巴，似乎是嫌自己说话不够快，想在她每个字的音发出来之前，通过她嘴巴张开的弧度判断出她下一个音节。
柯行之被她盯得喉头发紧，咽了下口水才把话接上：“苏臻。”
短短几天内，她从两个人口中得到了这个名字，一个是她主动打听，一个是她被动听到，可无论是哪种方式，都让她觉得遥不可及。
第一次听到他的名字时，她得到了他的驻地方位。
第二次听到他的名字时，她可以得到他的驻地电话。
可是得到电话又怎样，她总不能贸贸然打电话去打搅他吧，那不是自讨没趣么，人家跟她不过是萍水相逢，她应该要有点自知之明才是。
柯行之几个眼风就把她的表情尽收眼底，心情豁然开朗，掏出录音笔，摆出一副采访的架势：“怎么？你认识那个叫苏臻的军官？来，跟姐们说说，他是什么样的人。”
唐宝掀起眼皮，没精打采地看了她一眼，有气无力地说：“你是以什么身份问话呢，记者还是发小？”
柯行之眼珠子转动一圈，噘着嘴，有点可惜的将录音笔收进背包，动作夸张而滑稽，恨不得从每一个毛孔中散发出自己做出巨大的牺牲和让步的讯息。
唐宝看着她眼睛一瞬不瞬盯着自己，大写的八卦两字挂在她的脸上。
“呵呵”两声，唐宝轻佻的将手沿着桌子伸到对面，吊儿郎当拍了拍她的脸颊，咬牙切齿道：“见惯了大新闻的柯记者竟然对我这个屁民如此感兴趣，在下真是深感荣幸。”
柯行之大咧咧一挥手，严肃着脸配合道：“作为一个优秀的记者，就是对世间万事万物都要保持好奇心和探究心，即使再乏味再无聊再浪费时间的事，也要坚持到底，一探究竟。”
一席话重音全落在三个“再”字上，配上那张假正经的脸，怎么看怎么欠揍。
唐宝狠狠掐了把她的脸颊，面无表情地说：“不好意思哦，我就是乏味无聊浪费时间，我不想说了，送你四个字——无可奉告，再见，柯大记者。”
说罢，作势起身，柯行之连忙拉着她的衣角，嘴里“好姐姐大美女小宝贝亲爱的”念叨个不停，好一顿哄。
唐宝装不下去了，瘫在椅子上和柯行之笑成一团。她转头看了眼外面低着头匆匆走过的行人，几个眨眼间，将他们的相遇到再次相遇整理好。
这么快就能组织好语言，不是因为她的脑袋转得有多快，记忆力有多好。
而是因为在这段日子，她只要一停歇下来，他跟她之间的每一次互动，都会在脑子里过上好几遍。
几乎成了本能，她可以随时随地的，说出任何一个与他相关的细节。
她最后跟柯行之确认一遍，接下来的谈话只适用于闺中好友的密谈，纯属两个普通姑娘之间分享的小秘密，不能以任何形式发表在公共信息通道上。
柯行之郑重表示现在她们只是一对从小长大的死党，无关乎任何职业。
咖啡馆的背景音乐切换成了红豆，王菲空灵、纯净、哀婉动人的声音透过扩音设备，缓缓铺满整个空间，这家的音响设备相当不错，没有杂音，完美的呈现出王菲的声音特点。
唐宝在王菲缥缈的嗓音种渐渐放松，声音夹在这首缠绵又哀伤曲子里，平添出一种伤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