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1 / 2)

月夜。

春风微拂,拨弄得秦淮河泛起阵阵涟漪,岸边依河而建的天街,挂起了数里长的天灯,各家商铺门前也纷纷点起了长明灯,映照得整条街道亮如白昼,华彩非凡。

景国建国不到百年,到如今仅传三帝。在前朝,天街只是一条普通的护城河道,青石路依旧是青石路,不过往来的却不是文人骚客更没有林立的商铺,甚至连棵树都没有,落寂得少有人行走。

相传,景武帝以丞相的身份篡夺了帝位,并违背誓言毒杀了废帝,废帝死前诅咒景国传不过三代,且代代兄弟相残,终日不得安宁。景武帝恐诅咒成真,亲自上青城山请了一位隐居的名士前来化解,在该名士的指导下,以秦淮河为脉建设一条护脉天街,承天化育,以成万运。传闻是真是假已没多少人知道,但一时间世家大族以及官宦士族纷纷在此置办宅院,商人文人骚客也络绎不绝。

现如今,天街两旁古柳参天,绿荫幂地,数里长街不见烈日,十里之遥仍闻仙乐声。在众多天街府第中最有排面的当属范家,其次便是秦太师所属的秦府,天街的尽头有一座小巧别致的宅院,门脸不大,只有平常府第的一半大小,院外一棵李树独领风骚,宽大的枝叶遮盖了大半扇门,院内松柏高耸,配以天街古柳,远远望去整座宅院仿佛隐于绿林之间。如果不是门前众多官员人来人往,一般人很难相信这座小小的宅院竟会是景国最有权势的丞相大人的府第。

陆府外,一头戴玉冠身着素袍的中年男子,拖着疲惫的身躯轻轻叩响了大门。不一会儿,门便打开,一个驼背暮年男子出门恭身相迎。

“丞相大人,您总算是回来了!司直、长史、仓曹、兵曹四位大人在书房等候多时了。”见到陆放回府管事紧皱的眉头才稍稍放松。

他没有看管事一眼,只是自顾自地向内里走去。

管事跟在他身后,轻声道:“容边范将军的加急信报今早送到,一直在等大人回来定夺!”

陆放一听,脸色立刻变得沉重起来,昨晚中书令孔宣就还政于陛下一事跟他争吵不休,俩人闹得不可开交之时,秦太师突然出现,居然就这么硬拉着,把他生生从皇宫拉到了柳梅涧,听他闲扯了一整天,耽误了不少工夫,如果是其他人敢这么做,他肯定会当场翻脸,但是太师不同,是他在官场唯一的朋友,是幼年一同修学的同窗,虽然掌权这些年来,秦太师做过的类似的事情多不胜数,但他念着往日的情谊总是尽力忍让。

司直、长史、仓曹、兵曹都是丞相府的幕僚,能同时惊动他们,看来事非一般。

一进书房,陆放便见四人面色凝重,似乎刚刚争吵过,四人恭敬地行作揖礼,陆放点点头。管事立即示意下人奉上茶水,将烛火拨亮,然后识趣地悄悄退出,并紧掩房门。

兵曹将已经打开的信报呈给陆放,“大人,范荣来报称……大胜!”

这是陆放赋予他们的特权——如遇紧急信报,他不在时,四人可自行查看。可明明是胜了,四人却毫无喜悦之色。

一旁的长史不屑地接过话:“这是他这个月的第三次大胜了……可是匪患依旧是匪患,整整齐齐四个,一个不多一个不少,这算哪门子的大胜!居然还有脸来邀功!”

仓曹:“范将军这次还要求再援十万两银及十万担军粮以便跟容边地匪周旋!”

长史怒不可揭:“他简直岂有此理!”

陆放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一声,两声,三声……

四人面面相觑,明白这是陆放即将发怒的前兆,书房内寂静无声,只有彼此沉重的呼吸声。

突然陆放缓缓开口道:“你们认为应当如何?容边匪患治理已有四年之久,始终没有起色。”

景国分裂成七国后仅剩下长江以南的地域,虽国土不大,却是最为富饶之地,在前丞相周愈的治理下荒废的国政也渐渐走上了正轨,可是七年前先帝驾崩,刘吉趁机发动政变,随后又是周相退隐,幼帝继位等一系列大变故,景国内一些偏远山区便开始匪患四起,其中以容边的四匪最为猖獗,陆放执掌大权后,便着手大力整治,其他地区均已全数剿灭,只有这容边四匪一直是他的心头大患。

兵曹低着头,轻声道:“属下认为,当换将领!范荣此人有勇无谋,实在难堪大任。”

语毕,仓曹与长史立即复议,表示应当如此。

“我记得四年前,力主他能剿匪的也是你们吧?”陆放半眯着眼,微风徐过,烛火突然飘忽,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这……”

三人一时语塞!

这时门外传来了轻柔的通报声:“禀大人,秦太师派人送来口信!”

“让他进来!”陆放站起身,抖了抖衣衫,表情顿时缓和了不少。

来人进来正准备行礼,陆放却挥了挥手,“太师有何事?直说即可!”

“秦太师请您三天后柳梅涧品酒叙旧!”

陆放脸色一变:“你家太师未免太过清闲,我方才与他叙旧回来,这会儿又要叙旧,我与他没那么多旧可叙!你回去如实禀报!”

来人低声回应道:“小的遵命!”

***

屋内的气氛变得有点尴尬,因为自从范荣担下剿匪工作以来,仓曹与兵曹两位大人便一直处在有苦说不出的境况里。

范荣,字致能,出身自兵家士族金陵范家,卫郡公范远的三弟,有万夫莫挡之勇,可是却是个麻烦人物,与他那喜怒不形于色的二哥相比,他简直就是个刺头,看谁不爽就怼谁,从不给任何人面子也不卖任何人人情,除他二哥的话,谁的话都不放在眼里。

早在与四匪第一次交锋,仓曹与兵曹两位大人便看出他并非将才,如没有一位军师协助,依他个人能力可能很难完成剿匪任务。于是为了协助他,两人筛选了好几拔军师人才送往前线,结果他直接建了一个狗头军师营,凡是他俩送来的人,都要通过他的考试,成绩不好者便进狗头军师营,由火头指挥负责做饭,可怜的军师们最后都变成了火夫。

“任用无用之辈是当权者的无能!我岂非无能之辈,落他人笑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