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姝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大片大片火烧般的花开满了整个山坡,有赶牛羊的人,穿着异色的长袖长袍服饰.她似乎趴在一只黑鹤的背上向下俯瞰,随着它的目光浏览这片明净的土地,那是自由而又空旷的,和她自小的青砖粉墙截然不同.
不知何时停到草地上,半坡的青色肆意地铺展开来,直到放牧的人笑着唱着歌走来,牛羊开始舔舐她的脸颊,那黑鹤看了她一眼,然后仰天长鸣一声,振翅又一次飞向遥远天空.
她闻到了冰梨糕的香味.
云姝醒来时眼睛尚不能适光,乍先见的是临床木桌上放的一叠冰梨糕,随着视线中光一丝丝渗进,她看见了一脸憔悴,一手端着药碗,一手拿着温鸡子盯着她看的云彰。
她的眼泪刹那就落了下来:“哥——”
云彰还穿着学馆里的那身青色衣袍,但是沾了好些尘土,有些地方撕破露出了白色内衬,状态也没比云姝好到哪里。他面色惨败,嘴唇干裂,闻声却是吓着了的样子,抬药碗的手颤抖了一下,才回神往桌旁放下,将扶着床沿的云姝揽过:“哥在,姝儿莫怕……”
他体质本就虚弱,此刻也看得出是强撑一点精神,话尾的音直接默了。云姝哭得大声没听仔细,只是反复地询问:“爹,爹呢?爹在哪……”
“云姝。”抱着她的云彰第一次直接称她的名字,紧紧皱着眉,“爹死了。”
爹死了……
爹死了?
云姝的哭声戛然而止,她的战栗和迷茫在一瞬间停了下来。她的脑袋似乎轰隆一下炸开,没有剩多余的东西去仔细思考这句话的意思,她只是在一遍又一遍地向自己重复着。
爹死了。
爹送别时说下月十五,许诺了两串冰梨糕。
他站在桃树下,挑起眼角向她笑着,他说要跟上,莫要落下了。
原来她无论跑得再快,还是被落下了啊……
死是一个单调的仄声,爹是这样对她解释的。
她娘的祭日上,在挂满白布的灵堂前,云解恒跪在灵前,见她来祭拜,向什么都不懂的她招了招手。他第一次脸上全无笑容,正逢云姝当时病初愈,他将她抱在怀里轻轻地说:“姝儿还要一直陪着爹爹呢。”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脸上露出了落寞的云解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