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云姝浸湿的外袍拽下来,在云姝有一次大叫前捂住她的嘴,冰梨糕味的绸边银缎被扔在一旁树下,挟着云姝避到反向的树后。
不多时有人飞奔而来,云姝一时大气不敢出,只见那人停到了银缎衣的树前徘徊许久,料想便是那嗅功卓绝之人。她看他在树下来回一阵,离他们越来越近,浑身不禁战栗,身后的人按住她的肩膀,轻叱一声,掷出不知何时削尖的木枝,当时穿过那人的胸膛。
云姝瞪大了眼,若非那人按住她,怕是早已跪倒在地。脸上穿过一丝凉意,然后才是铺天盖地的血腥味,而他显然习惯了,许是第一次见一个千金小姐经历这样的事,带些兴味凑在她耳边道:“这儿竟有榉木生长,榉木木制坚韧,将顶部用树身磨尖,再糙也算是上好刀刃。他们一伙各出奇招,配合不密,便非一路人,定会分开搜寻。若非小的眼尖看出来,此刻也难引来这善异术之人。”
他的语气难掩得意,昂首似在等夸耀,可云姝只觉着他是她平生所见最粗俗的人,只皱眉测过身去。
树林里传出响动,又有几人同行而来。那车夫将她向下一压:“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云小姐,伏在树后。”云姝在暗中只看得个大概,只感觉身边一阵凉风,几声刀光剑影,几个黑影快速窜过,黑暗中血腥味越来越浓,只让她在极度紧张中喘不过气来。其中有一人独立正中,她又听见头顶树叶响动,那人飞速扑过,抬臂将刺向云姝的剑一挡,另一手挥刀砍下。云姝来不及看清,便有人将她扛到肩头,脚下生风般掠走。
就算她已经熟悉这种非人的待遇,她还是攥紧簪子犹豫道:“车夫?”
“小的在。”很短促,却有力,足以让云姝的恐惧平定。很突然,她通过那瘦削的肩膀感受到他的年龄应当不逾她很多,却如一只小兽般磨牙吮血,整日在这样的黑暗中独步穿行。少年人的偏见总不长久,她便轻易地原谅了他。
“我预先设好了迷障……”这下饶是云姝再不经事也晓得他受了重伤,怕是押了半条命带她奔逃,于是她尽力不再乱动,连呼吸也小心翼翼的,生怕风吹草动让他倒下,心里深是感动,但血气愈发重了,正在云姝犹豫要不要让他歇一下的时候,扛着她的人像在一瞬抽去所有力气,肩膀一歪便倒了下去。云姝从他肩上重重摔下来,同他在地上隔了一丈远。
那车夫满面血污,只撑起来吞吐说了几个字:“谢家酒楼……”随后两眼闭上倒了下去。
直到天快明时云姝才从呆立中缓过来。
远处依稀可见昨夜逃出来的林子,在雾中显得阴沉遥远。车夫黑衣趴在草地中,草地四周长有稀落的灌木。云姝从地上立起来的第一件事,是将他拖入灌木从里掩着。
她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是为什么这些人要追她,但很快被盖过去。她很想尖叫,嗓子里却难挤出一点声音。半晌,她才像在梦中听到一声洪钟般的“谢家酒楼”样一震,茫然打量了四周,直到目光落到躺着的人身上,才突然瞪大了眼,跌跌撞撞向他跑去,探了探鼻息,发现是活的。
前方有隐约的炊烟,云姝脑中仿佛闪过“谢家酒楼”。她咬牙将地上黄土往脸上身上抹,飞快地往前跑。脚底的锦鞋被她甩开,有时踏到石子会扎出血来,腿麻得不时摔在沙土上,但她不能停,因为有个人愿意把命给她,她一刻也不能停。
几乎是入村第一眼看到的“谢”字,黑底红字的旗上。一个村口的小酒楼,有两层,前门左侧连着柜台,所以她绊到门槛,直接摔在了掌柜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