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锦行回来的时候,只看见小夫人倒在小榻子上,不由得愣了愣神。他走过去,抬手戳了戳周涟涟,她皱了皱眉,毫无所觉地继续睡着。
黄锦行抬手捏了捏她的脸,周涟涟的脸上出了一道红印子,口中哼了一句,依旧有些迷迷糊糊地睡着。
他这些日子心里是憋着气的,他知道这样的气来的奇怪,似乎有些不讲道理,只是他也不知道自己气些什么。黄锦行叹了口气,不知道是对自己还是对着周涟涟。
他瞧了瞧周涟涟脸上被他捏出的红印子,心里的郁气似乎消去了许多。他认命地把她抱了起来,之后放在床上。
周涟涟手中的账册便落在地上,他伸手捡了,这些事上她倒是用功极了。他扫了几眼,都是黄家最近的生意往来,便搁在了一边。
自己在一边换了衣服,靠在床的另一边睡了。
他撑起身子来熄了灯,歪过头看向周涟涟。屋里没什么光,周涟涟的面目有些晦暗不清,似乎被他盯久了,有些不舒服,眉头聚起来。
口中喃喃自语着什么。
黄锦行把脑袋凑过去,周涟涟口中的语气含混不清,脸色算不上好看,黄锦行探手过去,在她的额上一抹,一层薄薄的汗珠。
“救命。”他听见周涟涟口中有些发慌地喊着,黄锦行拍了拍她,“涟涟?”
周涟涟没有什么反应,只是脸上布着的汗珠更多了。
黄锦行抬起手用了几分力气,“周涟涟?”他连着喊了几句,推了推她。
她慢慢醒转过来,眼神有些失焦,呆呆地盯着上边,黄锦行伸手在她的眼前挥了挥,“回神。”
她的眼珠子转了转,似乎刚刚认清这是什么地方,慢慢地呼出一口气。
“魇着了?”周涟涟听见一边传过来黄锦行的声音,身子一颤,微微转过头。一双带着些忧色的眼睛望着她,十七岁的眼睛。
她点了点头,黄锦行面色缓下来,想起自己之前还是在赌气的,“梦见什么了?”
周涟涟顿了顿,还有些懵,完全没注意小少爷的心思,口气湿软,“有人要砍我的脑袋。”
黄锦行抿了抿唇,一只手伸了过来,安慰似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之后慢慢揽着她,“你这是做什么胡梦?”
周涟涟有些不习惯地离他远了点,黄锦行也不再闹她,转过身去,轻声说道,“睡吧。”
周涟涟的手拉住了他的衣服,轻轻扯了扯。
有些小声地说道,“能不能...”
“能不能什么?”黄锦行问道,鼻腔里轻声哼出一声,“嗯?”
“点灯睡?”周涟涟喉咙有些干涩,现在大概回过味道来。“若是你不习惯也没有关系的,我可以去书房。”
黄锦行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周涟涟听见他下床的声音,屋子里的灯被点起来了。黄锦行回过头去,看见她的鼻尖上有些薄汗,脸色有些煞白,看起来愈发的可怜。
黄锦行忽然想起上回的事情来。
整个人撑着胳膊坐了起来。“周涟涟?”
“你每天都梦魇?”
周涟涟脸色不好看,“也不是。”不过是三天有两天是这样的。
黄锦行瞧了瞧她,她的个子小,手上还攥着被子,要把自己整个人都埋了进去,果真是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他一向擅长侃天侃地,哄小姑娘却有些笨嘴拙舌的样子。
黄锦行想了想,他拉着她的手往脖子上摸过去,“没人敢动你的脑袋。”他见她没有什么动静,伸手撸猫似的在她的头上撸了撸。
周涟涟侧了侧脑袋,回过神来。自己现在这样子对着黄锦行像是在示弱,一个二十来岁的人了还要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少爷来哄。
她拿起被子蒙住了自己的脑袋,“困了。”周涟涟缩成一团,闷声说道,转过身子。黄锦行本来想要问的事情却是忘记了,比如他中午瞧见留春回来,手上似乎拿着些做契的东西。
周涟涟听见旁边也传过来细细碎碎的动静,黄锦行睡下了,一只手在周涟涟的后背上拍了拍,是在哄她似的。“别怕。”
“还有...”周涟涟的被子被一只手扯开了,小少爷语气还有些生硬,似乎不大擅长做这样细致照顾人的事情。“透透气。”
周涟涟一双眼睛却是睁开了,她有些不解地看着已经睡下去的黄锦行,不知道在他身上试图搜索着什么痕迹。许是本来的期望就太低,黄锦行变好了一些她都觉得挺好的,甚至有些惊奇。
她扯了扯被子,合眼睡了。然后黄锦行似乎翻了个身子,周涟涟听见一边传过来话,“上次我们说好了要一起过生辰的。”
“还作不作数?”
“你生辰过去好几日了。”
“那能不能补?”
“.....”周涟涟叹了口气,“睡你的觉去。”
-
霜降过去有些日子了,周涟涟的芦席生意也算是全部提上了日程。留春哥哥寻了几个可靠的人手,从赣江一路向上,就是准备到临安去了。
上边一捆捆的芦席是最多的,还有一些惯常的商品货物。
不久之后,留春哥哥就发来消息,说是官府那边的确抬了价钱。
白花花的八千两银子入了账,再加上其余货物的价钱,此次的盈利已经是过万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