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堂一下子安静下来,阿九本来已经落了眼泪,这一下却是被吓得怔住了。周涟涟心里明白小少爷多少有些为她出头的意思,只是这方式大概是因为他心情的缘故,更加凶戾一些。
他以往性子荒唐,但对姑娘还是温柔的。
起码就算上辈子她砸了他好几次,他也没有动手,直到出事她方明白他是会武的,本该躲得过去的。
现在便显得事情格外严重起来。黄夫人没有说话,她被自己儿子的态度怔了怔,之后反倒有些满意起来,虽是凶了点儿,不过站的地方倒是对的。
黄夫人的妹妹看不下去,开口说道,“锦行别吓着她了,不过是个小孩子。”
周涟涟了然地笑了笑,可不是是个小孩子吗?说了什么话都是无心之失。黄夫人同黄锦行都没有接话,她看起来就有些尴尬了,把视线又转到周涟涟身上。
“涟涟你是长辈,别和小姑娘计较。快劝劝锦行。”
周涟涟抿了抿唇,有些烦了,却也一时半会没有动,过了好些秒,才慢慢转过身子来。阿九没有一副认错的架势,恶狠狠地盯着她。
周涟涟心里叹了口气,好歹还给她剥过一个橘子呢。她嘴唇动了动,黄锦行继续说道,却是对着要着周涟涟低头的那位,“姨说笑了,我们涟涟也不比阿九大上几岁。”
“何况阿九这样说话,也就是现在还小,我们见着了都得教教。”
周涟涟听见他语气冲,不过自己多少是个惹他生气的罪魁祸首,没有什么拦的立场,喝了口汤,封住了自己的嘴。黄锦行脑袋偏了偏,看向阿九,重复了一遍。
“向你嫂嫂道歉。”
周涟涟低着头,倒不是羞,实在是有些心虚。半晌听见周边传来一声道歉的孩子声音,之后一连串跑开的脚步。
黄锦行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坐了下来,周涟涟规规矩矩地坐着。黄夫人笑了笑,一脸无事,“大家吃菜。”
*
这两个月入账的钱汇了总,周涟涟跟着黄夫人到四处的铺子走了走。日子过的也算是忙碌。
周涟涟走了神,黄夫人喊了她一句,她继续跟上了。
黄夫人看她的神色愈发和蔼,周涟涟明白里头的原因。
自从黄锦行站起来压着小姑娘道了歉,把小姑娘弄哭之后——黄锦行很是疼爱自己的小夫人的消息总算是传了出去。
黄夫人自然是高兴的。
黄锦行小少爷按时回来,行为规矩,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对的,周涟涟叹了口气,只是小少爷生辰之后态度似乎冷了下来,倒也没有之前那些话了。
只是明明上辈子是他娶的人,一口一个这是他喜欢的,小时候的青梅竹马,娶得时候就天天在她眼前絮絮叨叨——明明之后饭桌上她还给他夹了菜。
周涟涟觉得自己冤枉极了。
不过这样多少也好些,她不拿上辈子的事情相互怪责,也不愿这辈子继续纠缠下去。若是两边都没了念头,她心里总归舒服些。
周涟涟在心底叹了一口气,压下这些事情来。
黄夫人继续同她说着,“小农之家谨守四季之时而莫能违,商人家庭也要守时,这里的“时”就是商机。”周涟涟跟在她的身边细细地听着。
黄夫人看了看周涟涟,“你可知道周家是如何起家的?”
周涟涟想了想,说道,“我记得家中一直是做着客栈生意。”
黄夫人看见她的神色,抬起手来捋了捋她的头发,“原本并非如此,你爹娘最初是做布匹生意起家的。”
“那时候你还没有出生,你爹娘在镇上开了一个布庄。”
“将货物给了你爹娘但不要现钱,而是立约赊账,数日后又将契约回赠给周家,得了五千疋的布货,本金与卖给零售商铺户的加价都变成了收益。你爹娘又是个有本事的,便用着这些本金发家了,之后才转手做了客栈生意。”黄夫人说道。
周涟涟有些困惑,这样的事情她爹娘却是从来没有同她提过,今日黄夫人说起了,她便追着继续问了,“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事?”白送东西说到底也不是什么正常的事情。
黄夫人声音缓了缓,“这便是我今日要同你说的。”
“这原是因为你爹娘的善举。你爹娘早年来到乾县时,救助了一个末路人,给了他盘缠饭食。才有了这‘今于蜀地有田宅,专以此布来偿恩’的故事。”黄夫人神色温厚慈爱,“黄家的这些生意最后都是要交到你们手上的,锦行的性子我明白。”
黄夫人叹了口气,“还是得要你撑着一些,这些生意留在这里,若是经营得当,你们这辈子是不愁的。但不论怎么做生意,涟涟都得记得‘仁心’二字。”
她看着周涟涟颇为认真地点了点头,放下心来。
周涟涟自是知道的,也不屑做这样的事情,只是现在时局不稳,为商的之间也没有什么明确的规规道道,多有一些泥沙俱下的形势。
黄夫人此番是在提点她当做如何的商人,也多少有让她小心谨慎与他人做生意的意思。
“有时候不仅仅敏锐可以得机,行善本就是时机。”黄夫人说道,“但我们行善求一个心安,却不是为了时机。”
她看向一边的周涟涟,“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周涟涟点了点头,黄夫人满意许多。带着她又四处走了走,一边让她对着商铺说了选址,进货,用人些事项,问了问她记账是否顺利。最后再交代她写一份心得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