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涟涟回到黄家的时候，推门进了。
黄锦行正在屋内坐着，手上似乎沾了一些颜色，见她回来了，在清水中洗净了。
桌上的饭菜已经摆上了，还有着热气，正好饭点。
“马车已经备好了，等会便到你家去。”
周涟涟心里头一点好心情散了大半。
如今的周家她最是不愿意回去，乌烟瘴气，都是些狼心狗肺的破玩意。
只是这到底是多少年的规矩，推不得。
送礼的单子她看过了，上边的都是些值钱的富贵事物，倒实在是很大方。
周涟涟挑不出任何毛病来，只是将这些东西送给那些玩意实在让人快活不起来。
黄锦行轻轻咳了几声，周涟涟回了神。“还有些给你备着的物件。”
“还有这些首饰和衣服，你瞧瞧你下午想要穿哪一件去？”周涟涟有些诧异地抬起头来。
粉色裙装，浅白流苏，底下是层层叠叠的花纹。只是因为颜色淡，又只有裙摆和袖口浅浅的一圈，晃起来不显眼，是娇俏的。
中间是水蓝色裙子，用的是宽大的水袖，裁剪得极好，最是可以显出细细的腰身的那种。
用的是蓝底银丝流纱，世家女子显着低调攀比的上佳布料。
余下的几件也是极好看的，面前的衣服无论是布料还是做工都是上流的，每一件似乎都是依着适合她的样子做的，不是从外边店里买来的款式。
倒像是有人特意照着她做的。
“怎么样？”黄锦行笑起来，“我请人做的。”
周涟涟的视线落在黄锦行一边的颜料上，忽然想到了什么，“是你画的？”
黄锦行不好意思地笑起来，点了点头，周涟涟的目光从他的脸上扫过去。
她是见过黄锦行的画稿的，上辈子，画的衣裳。那天她去书房，上边摆着，没看几眼，便被之后的黄锦行抓了正着，之后拿了回去。
她那时便明白现在大多都觉得做衣服是女子的事情，若是让人知道了他还有手艺，怕是得不了什么夸奖，只会说这黄锦行又是一桩荒唐，周涟涟只觉他为了这个抢回去也不是不可能。
周涟涟看见黄锦行那双眼睛：“你喜不喜欢？”
这些是花了心思的，周涟涟一眼可以看出来，倒是说不出虚来。
黄锦行有些期待地瞧着她，想要她选一件的样子。
周涟涟抿了抿唇，眉头几不可见地皱了皱，黄锦行的期盼不算重，只不过好歹做了八年的夫妻，周涟涟多少能看出来。
她上前拿起中间那一件，是蓝色的水袖衣裳。“这个。”
周涟涟转过头看见黄锦行眨了眨眼。
“其余的我让她们收着，以后你慢慢穿。”黄锦行认真地说道，“这些世上就一件的。”
黄锦行带着些认真的话语说完之后，自己有些不好意思，然后看见被撩对象周涟涟用一种复杂的一言难尽的眼神看向他。
*
两个人各怀心思，吃得饭都格外慢些。好在周涟涟本就不愿意回周家，黄锦行也不想是要催她的样子，倒是慢条斯理解决了饭食。
周涟涟才不情不愿地跟着黄锦行——去等着小少爷去洒他的泼天富贵——起码从他的礼单到她今天的衣服，都还值挺多银子的。
周涟涟走了出门，愣了愣。外边的马车极为扎眼，前头的马光鲜亮丽，神采飞扬。车厢外边富贵精致。
黄锦行扶她上去，周涟涟抬眼一看这里边，的确是败家价钱。可是这是回周家——周涟涟转念一想，这倒也真是长脸。
后边拉着两个大箱子，里面都是些珠宝瓷器。
周涟涟靠在马车上，小少爷跟着上来，坐在她的身边，倒是难得规矩。
周家和黄家在镇子的两边，但说到底乾县实在不大，不一会儿就到了。周涟涟打开帘子，看见大伯和家里的几个兄弟姐妹都在门外。
众人看见这架势，多少有些愣了神。
黄锦行下了车，周涟涟正准备扶着留春，只看见黄锦行冲她伸出手来。
周涟涟愣了愣，黄锦行使了个眼色，她犹豫了一下，撑着黄锦行的胳膊跳下来。
身上的衣服晃出好看的弧度，细碎的光印在衣裙上，倒是相得益彰。
黄锦行抬手接住她，回过头来，冲着门口的伯父伯母笑着，礼数周到，一点也看不出原先顽劣的样子。
堂妹的视线留在周涟涟的衣服上，似乎愣了神。
前些日子在家中的周涟涟没有几件好衣服，都被她抢了去。
前几天的周涟涟虽是有性子，但还没有到之后的那个地步——更多的是，没人撑腰，抢回来是难的。
在堂妹的眼里，周涟涟现在却像是有了什么靠山，从下车到迈步似乎都写着富贵和得意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