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日子，周涟涟多和黄夫人处在一块，跟着黄夫人到了各个铺子上去看。黄夫人还是同前世一样到了这个时候，便开始拉她上手这些事物。
她有着往日的经验，学得极快，算得一手好账，黄夫人颇有些惊奇。
周涟涟只说是爹娘往日教的，黄夫人如何也想不到这些事情她多做了八年，也便信了，对她更是疼爱，索性将这些账册都交给她。
倒是把周涟涟吓得愣了愣，以往黄夫人虽是疼她，也是过了一年半才一点儿一点儿地给。
她念头一转，也就明白过来。她这辈子瞧起来自然是比上辈子做事利落。
还有便是黄锦行的缘故。
前世周涟涟多少对着黄锦行抱着期望，见到黄锦行日常柳月楼一行便日日同他生气撒泼起来。这辈子没了心思，黄锦行收敛了许多，没有传出什么太过混账的事情。
再怎么样黄锦行同她看上去到算是一对安稳夫妻了，黄夫人自然也是对她放心许多。
只不过这些日子要看账册，周涟涟一下子忙起来。
在屋子的侧边弄了一个小书房，晚上的油灯点着。
留春心疼她，晚上多去厨房给她弄些吃的。
银耳莲子羹同外边的点心换着来。
周涟涟刚刚收好账本，便听见门外的动静。她只当是留春，轻声叫了一句，却看见黄锦行走了进来。
这些日子她极少同黄锦行说话，他还因着上次的事情似乎有些心虚，不大敢在她的跟前乱晃。
周涟涟看见他端着一碟子的糕点。
“留春今天身子不舒服。”黄锦行解释了一句。
周涟涟一时间有些担心，想起留春下午生龙活虎的样子来，转过心思。这是瞧着黄锦行像个样子了，倒是又来撮合来着。
虽是知道留春还是多少有些这样的心思，周涟涟也无可奈何。
总不能指着黄锦行像留春说我同他过了八年，不像有一个丈夫，却像带一个儿子。
这个儿子还要把我气得半死，我这辈子便指望着甩了这个风流便宜儿子，去过自己的日子。
糕点瞧起来精致，周涟涟恰好有些饿了，“多谢了。”
黄锦行的视线从桌上盖着的账册扫过去，厚厚的一大叠。“娘让你瞧这样多。”
他看了看昏昏暗暗的油灯，周涟涟说道，“我乐意的，我本就无事。娘肯教我，我已经高兴极了。”周涟涟笑了笑，低下头收了收桌上的事物。
昏黄的光亮打在周涟涟的眉眼上，黄锦行的目光从她柔柔婉婉的容貌上飞快地略过去，抿了抿唇，“我是怕你累了。”
现在说的话倒是懂事极了。
周涟涟有些意外地看着他，摇了摇头。“我知道分寸，不会累坏了身子。”
“倒是少爷这个时候，该睡了。”周涟涟说道，这便是赶客的语气了。
黄锦行便想起今儿送糕点来的另一件事情。
“你今天又是在书房睡着？”
“我风寒还没好全，不好回房。正好这儿有事，倒也是方便些。”周涟涟说道，“少爷睡得早，我也怕打扰了少爷不是？”
黄锦行瞧着她似乎全无异样的神色。周涟涟便笑起来回看他，上边坦坦荡荡像是说得真话似的。
他抿了抿唇，多少知道真假，只是自己总觉得理亏，倒也没面子拆穿这些事情。
周涟涟心里却是有些怕的，她不愿意在同黄锦行睡在一块。别说这辈子，就是上辈子，黄锦行也多是外面睡着，二人同房不过寥寥几次。
周涟涟想了想，总觉得有些膈应。
周涟涟一口咬着糕点，一手翻着账本。
这几年正是黄家的鼎盛时期，来往的都是大生意。黄家在乾县街上有着好几家金铺和珠宝铺子，
质库也有着两家，黄家夫妇又是个善人。
前几年饥荒，赠粥的棚子开了好几个，落了黄大善人的好声名，这几年愈发蒸蒸日上。
商人虽是下等地位，但现在李家王朝势弱，国库官府都是穷鬼，卖官卖爵的多了去了。
地方也多要借助地方富商的捐助，黄家在官府还是说的上几句话的。
所以现在黄锦行书没念好，黄家夫妇虽口中说的焦急，心中是不大在意的，早就做好了给儿子捐个功名，再买个职位的打算。
谁也没有想到的是，五年之后宁王造反，这天下一下就改朝换代。
什么卖官卖爵都被革了职位，有这些打算的人一个一个都落了空。
周涟涟咽下一口糕点，有些卡了喉咙，轻声咳了几句。
抬起头来，屋子里富丽堂皇的装饰一下子晃花了眼，谁想得到这样的富贵不过三两个月就烟消云散了。
往事在周涟涟的脑子里轻轻晃荡了一会儿，便渐渐熄灭下去。
还是现在的事情更加要紧。
比如——下午留春一脸喜色地跑进了周涟涟的书房，带来了一个意料之中的好消息。
她们赌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