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夙今日来得有些晚了，因为他是角力场的常客，所以老板给他安排了单独的房间观看。
他上了二楼，推开了窗户，目光轻轻下移，一眼就看到规规矩矩地坐在第一排位置的戚令毓。
戚令毓很白，在人群中格外显眼。她今日穿着一件藕荷色窄袖衫，外罩着金丝团纹半壁，下身穿着石榴长裙，肩加月白色披帛，脚踩着花形履。双眸紧紧盯着台上，似乎看入了迷。
步夙眯起眼睛，那日与他肌肤相亲的女子就坐在那里。模样似乎比之前更好看了，水灵水灵的，那腰身看上去还是那么柔软，就好像没有骨头一样。
一想起那晚手上柔软的触感，步夙忽然陷入了一阵烦躁之中。
司垣看到他皱起了眉头，躬身问道：“爷，是这比赛不对你胃口？”
步夙不答，只喝了一杯茶，压下那阵烦躁，全身心投入到观看角力比赛中来。然而他发现他根本无法集中精力。目光总是飘在那女子身上。
他甚至都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年芳几何，只知道她有个令人讨厌的父亲。他看她喝了一口茶，吃了几颗无花果子，旁若无人地和别人交头接耳。这么多天过去了，她似乎一点儿没有因为那晚的事而受影响，依旧语笑喧阗，云淡风轻。好一个薄情寡性的女子！
在看她旁边那人，居然是顾凌！
步夙眼中的震惊足以让整个楼地动山摇。她和他一起来的？他碰过的女子居然和其他男子谈笑风生，亲密无间！她难道就没有一点羞耻心？
步夙是有些生气了。
司垣觉察到今日的殿下十分不对劲，却也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只见步夙“啪”地一声将窗户关了。
“走！”
“爷，不看了吗？”司垣还是第一次见到步夙中途退出。
“不看了！”
*
戚令毓总觉得有一双幽灵般的眸子在盯着自己，然而待她抬起头，却什么都没发现。她摇摇头，自嘲似地笑了笑，兴许是出现幻觉了吧，只顺手拿起一颗无花果干放进了嘴里。
顾凌瞧她一直吃无花果干，笑问道：“你喜欢吃这甜得腻人的果子？”
戚令毓一贯喜欢甜食，唯独又特别喜欢无花果干，于是笑了笑：“喜欢。你要不要来点？”
而步夙从楼梯上下楼的时候，恰好看到他们二人同时笑了，那画面太美，太刺眼。一股无名火又窜了上来。
戚令毓嘴里嚼着无花果干，腮帮子鼓鼓的，唇角带着浅浅的笑。顾凌转过头瞅她，她的侧颜弧度柔美，肌肤吹弹可破，尤其是吃东西时，那鼓起的腮帮子实在是太可爱了。他不由得看呆了。双目发直，愣愣地盯着她的脸。
戚令毓觉察到有人偷瞄自己，转头去看他。
顾凌飞快地移开目光，装作正在看比赛。忽然斜瞄到了一个人，是励王！他正从二楼走下来，绝美的眉眼瞟了过来。只是那目光中包含着与往日不同的情愫。以往他总是高高在上，谁也不放在眼里，更不会看自己一眼。现在他眼中似乎充满着愠怒和压抑。
他一定是看见了他和戚令毓在一起，才会有这种反应。
顾凌冷笑，真是冤家路窄，励王睡了他的女人，又位份极高，手掌大权，是他最强劲的对手。想要赢得戚令毓的心，就必须打败励王。
他灵机一动，想气一气这位尊贵的励王殿下。于是倾身靠近戚令毓，忽然说：“别动！”
戚令毓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只得定住了身子。二人本来就相邻而坐，位置极为靠近。顾凌伸出手，脸几乎贴近戚令毓，粲然一笑，连泪痣都显得分外妖娆。
他的手指冰凉，将她唇角的一颗无花果籽拂下。指尖擦过娇嫩的肌肤，他只觉得滑嫩如豆腐，手感极好。奇怪的是他竟然还有些怀念指尖的触感。
戚令毓不明所以，觉得刚才的姿势太过暧昧，实在是有些不妥。环视了一下四周，发现众人的目光都放在台面上，幸好没有注意到这边。
等等！她蓦然发现了一双熟悉的眼睛。就好似晴天霹雳般，浑身一激灵，直直地僵在原地。嘴上咀嚼的动作停了下来。她听不见四周所有的声音，视线全部被那双眼睛所占据。
那双绝美的眼睛也正凝视着她。四目相对，虽然只是一瞬间，但令她浑身发麻，脊梁骨瞬间窜起一阵寒意。
终于，眼睛的主人渐行渐远，消失在她的视线之内。
她松了一口气。
顾凌瞧见她脸色苍白，心中疑惑，问道：“你怎么了？”
戚令毓站起身来：“我有些不舒服，想回去了。”
“我送你回家。”
“不用了。”戚令毓说着便匆匆往外走。
顾凌想追出去，忽然被一个人拦住去路。
“你干什么去？孤好久没同你饮酒了。”步炽双眼微醺，大手扯住顾凌的衣袖，不肯放他走。
“太子殿下，我有重要的事……”顾凌十分着急。直觉告诉她，戚令毓一定要去找步夙。
“不行！你会有什么重要的事？今日你必须留下来陪我，我们不醉不归。”步炽牛高马大，身材魁梧，立在那里就宛如一堵墙。顾凌有一瞬间想用内力震开他，但还是忍住了。
*
步夙的大长腿走得极快，他准备去游泳。
角力场就建在洛河边上，不过步夙不打算在这里游。人太多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看到洛河就会想起戚令毓。
戚令毓好不容易追了上来，步夙的一条长腿正跨上了马车。
“殿下……”戚令毓怯怯地喊了一声，早有侍卫将她拦在十米开外。
步夙顺着声音望去，看见了她。长腿放了下来，眸子里没有温度。
司垣赶紧让侍卫让开，戚令毓走了过来。她脸红扑扑的，还喘着粗气，额头上还有细汗，显然是奔跑过来的。
她从袖子里拿出一个荷包，双手毕恭毕敬地奉上：“这个送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