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程玉婉找到戚令毓，从手上褪下一个碧玉镯子交到她手中。
“这是我剩下的唯一值钱的东西了，你拿到当铺换点银子回来。你大姐姐和三妹妹那边总是需要人服侍的，不能削减了去。宝蓝和宝黛又是从小陪着你长大的情分，我也知道你舍不得她们走。还有老太太那边自然是不能少了人伺候的。我身边就只留了郑妈妈一人。就算如此，这一大家子还是需要吃穿用度的，开销自然不能少。”
戚令毓知道那镯子是母亲的陪嫁，心中有不舍：“母亲，我那里还有些首饰，这个镯子你先留着。”
程玉婉心意已决：“不用你的，就用我的这个。”
戚令毓无可奈何，带着宝蓝和宝黛出了门。因找不到合适的盒子，戚令毓只能将那镯子带在自己的手腕上。因圈口有些大，玉镯在手腕上有些不稳，总是晃来晃去，她小心地护住了。
到了当铺门口，戚令毓正准备走进门，突然有个人就撞了过来。她站立不稳，人往后摔倒，镯子本就不稳，一下子飞了出去。
哐当——
伴随着这声音，玉镯碎得四分五裂。
宝蓝和宝黛想扶住戚令毓，已经晚了。她整个人失去平衡，眼看就要摔倒在地。一只大手扶住她的腰，将她稳稳地扶住。
那人身量极高，胸膛结实宽阔，手的力气极大，戚令毓来不及反应，额头撞进了他硬邦邦的胸膛，疼得她皱起眉头。
站定后，那人问道：“姑娘可有受伤？”
戚令毓抬起头，落入眼帘的是一双猎豹般慵懒的眸子，眼尾微微上翘，卷起一个好看的弧度。他的眼角之下还有一颗浅浅的泪痣，让原本有几分妖媚的眼眸更增魅惑。脖子上带着一个红色麒麟翡翠，略有一颗鸽子蛋那么大，此刻正闪烁着妖冶的光。
“顾凌？”戚令毓很快认出了他来。
顾凌淡淡一笑：“戚二姑娘，你还认得我？”
“认得，你很好辨认的。”戚令毓意识到自己还被他搂在怀里，立刻轻巧地挣脱出来。
顾凌只觉得怀里一空，微微一笑：“听说戚二姑娘前日来王府找过我？”
“嗯。”
“那日我确实不在府中。不曾想家中刁奴为难了你。”
戚令毓保持着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没有关系的，顾三公子不必解释。”
此时胡凡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点头哈腰道：“戚二姑娘，对不起。那日是小的有眼无珠，小的竟然没认出是戚二姑娘，还以为是有人冒充的你。姑娘有所不知，我们家公子模样好，家室也好，许多名门闺秀追着他，说要嫁给他，时常来府中骚扰。小的这也是太过敏感了。希望戚二姑娘不要生小的气。当日之日我们公子毫不知情，是小的自作主张。我们公子为此还狠狠得责罚了小的。”
戚令毓看了看胡凡，又看了看顾凌，浅浅一笑：“无妨。”
其实她何曾不知，若没有主子的授意，这侍从有怎敢如此拿话来羞辱她呢。只是不知道顾凌突然出现在这里，又让胡凡来道歉，到底是什么意思。说不定她被人撞到之事，也是他刻意安排。
想到此，戚令毓唇角的微笑自然带了几分疏远。
宝蓝从地上将镯子碎片一一拾起，包在了帕子里，对戚令毓说道：“姑娘，镯子已经碎了，这可怎么办？”
戚令毓叹息一声，转身欲走：“我们先回去吧。”
顾凌拦住她：“戚姑娘可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事？或许我可以帮忙。”
戚令毓只看了他一眼：“不用了。”
顾凌从袖中拿出一锭金子：“虽然金银乃俗物，不过戚家是正需要它的时候。我冒昧将这金元宝送给你，还请笑纳，就全当是为那日之事赔罪。”
戚令毓望着那金光闪闪的金元宝，的确很心动。如今戚家是正需要用银子的时候，有了这金元宝，撑过半年没有问题。可如今她除了需要钱之外，还需要一个能帮她把父亲从牢里捞出来的人。戚起尘很明显是被人栽赃陷害的，只是证据确凿，百口莫辩。只需要他认罪，签字画押，那这案子就是铁板上钉钉子了。她可不想让父亲入大牢，那样她们一家就会变成罪臣亲眷，举步维艰。
他们说话的时候，早有一辆驷马高车缓缓驶过街巷。那马车车身由黑楠木打造，雕梁画栋，巧夺天工。拉车的马形体俊美而健壮，马蹄嘚嘚敲击着地面。一看便知马车的主人身份雍容华贵，贵不可言。
此时暗纹花底的帷裳被掀开了，露出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片刻后，眼睛的主人笑了笑。
“你笑什么？”步夙漫不经心地问。
司垣放下帘子：“看见了戚姑娘，她脸上的伤好了。”
步夙丝毫不感兴趣，半眯起眼睛。又听见司垣碎碎念：“戚姑娘好像要进当铺，咦，戚姑娘被人撞到了，摔碎了镯子。戚姑娘被男人救了，那男人是汾阳王府的三公子顾凌。顾三公子拿出了一锭金子。”
步夙不悦地皱起眉头：“顾凌？”
“是啊，是顾凌。爷，顾三公子向来眼高于顶，向来看不上这些小官吏。他也与戚家并无来往，此时为何要给戚姑娘送金子？”司垣托起下巴，若有所思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步夙不想听他碎碎念：“你要么下去，要么闭嘴！”
一阵冷风瞬间灌入温暖的车厢内，步夙察觉到帘子被掀开了，有人已经跳下了马车。
步夙：“……”
戚令毓正犹豫着接不接那金元宝，就看见司垣走了过来。
“司公子。”她行了一礼。
“戚姑娘。”司垣拱了拱手，一脸笑意：“我们爷说了，他与姑娘有过一面之缘，如今戚家有难，岂有不帮之理？”说着就从衣袖里摸出一叠银票，“这是我们爷座下的银铺，姑娘可随意取出。”
戚令毓愣住，这又是什么道理？她去求过顾凌，顾凌避而不见。她去找过励王，励王神龙见首不见尾。如今，他们却齐齐抢着给她送银子。
戚令毓想说，对不起，我们不熟。
顾凌嗤笑：“励王殿下真的是出手阔绰！”
司垣笑了笑：“顾三公子，我们励王殿下贵为亲王，这万把两银子不过是举手之劳。反倒是顾三公子，这么小的一锭金子，怕是存了许久了吧。”
顾凌不悦地推开司垣，对戚令毓说：“这金元宝你必须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