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玉婉呆坐在地上,双眼红肿,满脸憔悴,像是一下子老了十岁。
戚令毓上前抱住她:“母亲,你怎么这么傻?”
“栀栀,我真的撑不下去了。老太太那边整日骂我,说我是丧门星。你说,我真的是丧门星吗?母亲为戚家生不出儿子,又害得岚岚早产,如今诗诗又是这个半死不活的样子,老爷又出了这样的大事。也许我真的是那丧门星,迟早要把你们害死。栀栀,你快走,也许下一个就是你了。”
程玉婉一面推她,一面大哭起来,言辞间满是深深的自责。
戚令毓的泪水忍不住夺眶而出:“你不是丧门星,你是我们的母亲。虽然现在戚家遭受了苦难,但这些都只是暂时的,苦难会过去的,只要我们坚持下去。母亲,你一定要坚持下去,千万不要钻牛角尖。”
程玉婉伏在女儿怀里,眼泪打湿了戚令毓的衣袖:“我实在撑不下去了。”
“你还有我啊。你若是不为栀栀撑着,那栀栀以后可怎么办?祖母说要把我送进宫里去。可栀栀不愿意去宫里。”
程玉婉突然止住哭,问道:“老太太说要把你送进宫里去?”
戚令毓“嗯”了一声。
“这可不行。宫里是什么地方,你绝对不能去那里!”程玉婉想了一想,很快又镇定下来,道:“你父亲出了这样的事,马上又是大选之日了,我们戚家的女儿没有资格成为秀女。”
戚令毓为了让母亲振作起来,又道:“也说不定,祖母或许另外有办法。”
程玉婉捏紧了拳头,想着老太太那种人还真有可能做得出来,斩钉截铁说道:“无论她用什么方法,我都不允许。”
戚令毓看着母亲又振作起来,心里稍微有了安慰,淡淡笑道:“所以,母亲你一定要坚持下去,你若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祖母一定会将我送进宫的。”
她靠在母亲怀里,像是一个急需要母爱的婴孩。
程玉婉心中一软,抬手抚上戚令毓的脸。触觉光滑温暖,眼前娇软可爱的女儿是从她身上掉下里的肉啊,她刚才怎么会有那种想法,撇下这么可爱的女儿去……
她的另外两个宝贝女儿已经是这样了,不能再让最后的女儿跳入那个火坑中。
“我明白了,我会振作起来的。”程玉婉擦干净眼泪,对着戚令毓挤出一个笑容。
*
戚令毓伺候程玉婉睡下了,这才回到拢香苑。洗漱完毕,躺在了拔步床上。
这些天的情景总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从大姐的婚事黄了,到三妹妹成了活死人,再是父亲被革职查办,母亲轻生上吊,祖母对母亲破口大骂,一时整个家都垮了。特别是父亲的事,实在是蹊跷得很。以她多年的接触来看,他不像是一个贪污受贿之人。逢年过节,也有人给他送礼,但他从来都没拿过别人的一针一线,哪怕只是些吃的果子或者野味,他都一并送还过去。这样正直的人怎么可能收人家五百两黄金。就算收了黄金,也不会放在马车上。那只能说明,他是被人陷害的。目的呢?他不过是个言官,无权无势,绝非是权利斗争使然。最后只有一种解释了,他是被报复了。可也不对,五百两黄金,数额巨大,足以构成死罪。能拿出这么多钱的,一定不是普通人。会是谁呢?
她想了很久,一个名字突然从脑海中冒了出来。难道是励王?也不对,若是他,何必如此大费周章?以他的地位,杀一个人只需要一句话即可。底下的人自然会帮你办妥。
戚令毓一时想不出所以然来,为今之计,只有去求别人了。记忆深处,一个人影逐渐浮现出来。
顾凌。
她决定明天一早就去大姐屋里要回竹笛。
咕咕的车辙声由远而近,临近门口又停了下来。
拢香苑处于高处,门前有一排木梯子。戚令岚由两个丫鬟扶着,一步步上了阶梯。
戚令毓推开门,见一身白衣的戚令岚艰难地迈着步子,若不是有人扶着,她此刻恐怕连步子都迈不开。
她有些吃惊,大姐从来都是把自己关在房内,无论外面发生什么事,都好像与她无关。怎么今天倒是亲自过来了?
“我有话对你说,说完我就走。”戚令岚站在门前,一袭白衣被风一吹,长长的衣袂鼓了起来。如瀑布般的青丝垂在后背,只用一条白丝带简单地系了一个蝴蝶结。真真如空谷幽兰,静谧从容。若不是那双腿……
戚令毓看在眼里,忙让宝蓝扶着戚令岚进屋,又让宝黛拿出一个软凳让她坐了。
“大姐,我本来明早就想去找你的。”戚令毓低头看了看她红肿的脚踝,一定是刚才走了路,此刻又浮肿了起来,无不痛惜地说道,“没想到你亲自来了。”
“我一刻也不等了。”戚令岚眉色清冷,淡淡说道,“有些话我从未对你说过。可如今家中是这般光景,我不得不说了。”
戚令毓点了点头。
戚令岚开门见山地说道:“三妹妹如今病了,我又是个残废,家中唯有你尚且一搏。”
戚令毓垂下眼帘,轻声道:“大姐,这些我都知道。”
“知道?那为何祖母要将你送入宫去,你却百般不愿?”戚令岚抬眼看着戚令毓,眼神中的冷色宛如天上的弯月。
戚令毓一怔:“难道你认为我应该听从祖母的安排?”
戚令岚摇头:“其实我也不愿你进宫。如今还有一个办法。”从怀里拿出一只竹笛,“你还记得它吗?你对顾家有恩情,那顾家的三公子顾凌……”
看来她的想法与她不谋而合。戚令毓心中拿不定主意:“事情已经过了这么久了,不知道顾凌还记不记得……”
“顾家虽然是异姓王,但怎么着也比其他人强。如今你去求顾家的三公子,或许事情会有转机。”戚令诗神色依旧清冷,补充说,“必要时你知道该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