郊野里,一入夜,便野兽肆虐,单独行动终究不如群体行动安全。
回了碧湖,碧湖里已经一个水鬼都没有了,彻底回归了安全。
月色下,水波幽幽,泛着粼粼的银光,煞为好看。
湖底有浮动的水草,有游弋的草鱼。芦苇丛深处,还有野鸳鸯在交颈缠绵。
商队拾了柴火来,燃起了大大的篝火,金黄色的火光辉映得每个人的脸庞也是暖暖的颜色。
像这样的大篝火他们燃起了好几丛,足够驱散野兽,也足够烧烤食物,外加驱寒了。
我把清儿留在湖岸上烤火,我则入了湖水,试图洗干净浑身黏腻的血污。
出湖水的时候,我给清儿捞了鱼上来。
“清儿,姐姐给你烤鱼吃好不好?”
她本该欣喜雀跃地叫好的,此刻却反常地寡言沉静了下来,苍白着小脸,黑幽幽着水眸,眸子低垂着,不知在忧愁地思索些什么。
我有意逗她开心,她却只是低低地沉闷地应了声。
“……姐姐,你洗干净就快上岸吧,夜里的湖水冷。”
虽然心里藏着事,她还是不忘关心地提醒了我一句。
我上了岸,却没能如愿洗干净衣裙上的血污。
原本就是烈红色的衣裙,出湖之后,血色混杂着湖水直往下流,直接成了一件血裙。
那笑面虎原本是在与仆侍交谈些什么的,闻得水声,下意识地警惕性地往我的方向查看了一眼。
结果这一眼就滞住了——
“……我曾见过很多纯净的出水芙蓉,”他诚笃地道,毫不吝啬对美好事物表达出赞赏之情,“但像你这般浮出湖面的妖艳红莲,还真是毕生头一次见。”
我坦然地谢过了他的夸奖。
女人对于自身气韵的被赞美,总是开心的。
然后对他问:“你有妻子么?”
他道:“没有。”
“那好吧,”我又问他,“你有妾侍么?”
他诚实地道:“有很多。”然后反问我:“怎么了?”
我笑着向他建议道:“不管什么类型的美,都是可以人为复制的。你想要妖艳红莲,很简单,你回去以后,挑选出一个长相偏妩媚的美妾来,让她穿上红裙,再给她身上浇点红色染料,然后再把她放进浴池里。”
“最后,她出来的时候,就成一朵抓人眼球的妖艳红莲了。”
笑面虎哑然失笑。
摇着头,视线还是贪婪地钉在我身上的。
“不,她们成不了。”
“她们连这般与我说话都不敢。她们也确实没资格和我这样说话。”
“不同的个体之间,实力悬殊,便造成地位悬殊,心理上的位置便不同。处在附庸物的位置上,终究不过是个附庸物,出不了你这般的气场。”
“——姑娘该是个掌权者吧???”
最后一问,他深沉地盯着我的眼睛,用的是疑问句,语气却是绝对地笃定。
“阁下又在套他人之底细了,”我很不爽地翻了个白眼,撑起身子,上了岸,将几只草鱼扔到草丛中,警告道,“我讨厌被别人套底细。”
“你这不也没被我套出来么?”他笑道。
“你很警惕,始终不肯暴露自身的底细。”
“阁下又何尝对我暴露出底细呢?”我反问他,“阁下提防我,我提防阁下,礼尚往来而已。”
“——我至少让你知道了我姓什么。”
他姓罗。
姓罗的高商巨贾,前往北疆地区运送货物。
“而你却吝啬得连自己的姓氏都不肯告诉我。我只听到这小丫头片子一口一个地叫你姐姐,仿佛这就是你的名字了似的。”
他去逗弄篝火旁独自发呆烤火的小清儿。
“小妹妹,告诉叔叔,你姐姐姓什么叫什么?”
小清儿缓慢地回神,对上了他的目光,狠狠地打了个寒颤,惊恐到极致。
“你别碰她!”我一个箭步冲刺了过去,把崽儿护得严严实实,獠牙毕露。
“离她远点,她不喜男人的靠近!”
笑面虎赶紧退开几步,耸耸双肩,作出无害状。
“我没恶意。”
*
晚风熙然,篝火旺盛,时不时地有木头燃烧时发出的细微噼啪声响。
丛林远方有野兽在隐隐地啸叫,危险尽蛰伏在秀美的自然风光中。
夜渐深,商队的大部分人已入睡,少部分人依旧清醒着,轮班值夜,警惕可能出现的野兽袭击。
我将鱼腹在湖畔清理干净,鱼内脏扔进了湖水里。
回来烤了喷香的鱼肉给清儿吃,看小家伙依偎在我身边,慢慢地睡去。
“你不睡?”笑面虎又过来与我搭话了,自来熟地坐到了我身边。
我咬着喷香的鱼肉,满口生津,享受至极,看他。
口齿不清:“你不也没睡么?”
他带了壶酒,有些垂涎地看着我烤得貌似不错的鱼肉。
“我也想吃。”
我指了指烤架上的另一串:“自己拿。”
他拿起来,咬了口,挑剔地皱了皱眉,仿佛吃过很多山珍海味,嘴被养刁了似的。
“看你那副享受的表情,我还以为烤得非常好呢,怎么入口,味道如此地不咋地。”
我对他翻了个白眼:
“我吃起来享受是因为我饿了,你饿你吃起来也香。”
“觉得不好吃就还给我,我还没吃饱呢。”
他看着我:“你若真饿极了,我那儿有很多随行干粮,都是上好的糕点,甜而不腻,非常好吃,比这些乱七八糟的鱼肉好吃多了。”
“要我命人给你拿来么?”
“不要。”我直截了当地道,“我不吃你们的东西。”
他笑了:“怕有迷药,阴沟里翻船?”
“对,”我毫不掩饰自己浓重的防心,“你们这队人马,说是商旅,却给了我一种比军队还危险的感觉。”
“所以你今夜死撑着倦意不睡觉,也是在提防着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