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草小兽又向我提出那个稚嫩却认真的请求了——
——姐姐,咱不要那个恐怖大哥哥了好不好,只你、我、我姐姐踏歌,咱三口在一起长相厮守,相濡以沫,不好么?
我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她所提,太过荒谬了。
我揪住她言语里对木影莫名的恐惧,紧咬不放。
“你和你姐姐认为,这次你遭遇的毒局,是木哥哥安排的?”
食草小兽伤弱的病体,被我小心翼翼地抱回了床上,她宛如真的小兽般,亲昵信任地依偎在我的怀中,任由我轻抚她的背脊,给她顺毛。
“木哥哥是坏人……木哥哥很恐怖的……木哥哥和青面獠牙是一伙的……”
“清儿,正面回答我的问题,我问你,你认为你的出事是木哥哥的出手么?”
清儿畏惧地嗫嚅着,摇了摇头。
“清儿没有任何证据,可以指证任何人……包括恐怖大哥哥……”
“我没有让你拿出证据来,我只让你说你的感觉。”
“感觉……”食草小兽往我怀里拱了拱,闷声道,“感觉,如果清儿继续引导王姐姐的思维往猜疑恐怖大哥哥的方向发展,第二次的横祸很快就会来临,清儿会死得渣都不剩……”
“……”
我心底一沉,模糊地确定了某些我根本不想去承认的事实。
这次的局,木影纵然没有参与内幕安排,他必也是事先就预晓了几分的。
否则,庆功宴那夜,他对我的亲近,不会那般反常地排斥。
他事先就知道了的……
他事先就知道了的……
他事先就知道了的……
——然而,他并没有提醒我,阻拦惨剧的发生。
木影……
我暗暗地咬牙,内心深处,隐隐作痛。
思及那温暖的面孔,深渊中救赎般的存在,脑海中一段纠正的男声忽然响了起来:
“你在怀疑我?……”
“因其乃小孩子,相对成人而比较,小孩子天然地处在了弱者的位置上。这世间,弱仿佛即有理,弱仿佛即可信,小孩子看似懵懂无知的外表,与强诱导性的无忌童言,便成了最无形的杀人利器……”
“安和,我不希望我们之间的信任,因为某个小插曲,而出现任何的裂痕……”
“安和……”
“安和……”
如此之温柔的男子,宛如人世间最剧毒的罂|粟,令人痴迷着,坠入深渊。
我混沌了。
我不知道木哥哥和小清儿,我究竟该相信哪一个。
亦或者哪个都不可信。
世道艰险,人心险于山川。
北疆深夜,历经查案的波折之后,在家一般令人眷恋的武将大帐里,我把双眸疲惫地闭上,拥抱着怀中温软的少女躯体,将额头抵在她毛茸茸的发上,脑袋低垂,好半晌出不了声。
“姐姐……”食草小兽轻轻抚摸我的面庞。
“姐姐很爱那个恐怖大哥哥么?……”
“是的,很爱很爱,”我诚笃地低低自语着,仿佛在和自己的心迹对话,“他在我最弱最狼狈不堪的时候保护了我,救赎了我……我此生非他不可……我爱他,我一定要他……”
童言无忌,毛绒绒地惊人耳语:
“清儿的遭遇,是遭人设局。姐姐安能笃定,当初姐姐的身陷囹圄,不是同样地遭人设局,目的是为了让恐怖大哥哥落入姐姐的心房?……”
如混沌中的霹雳,使我猛地抬起了头,睁开了眼睛,死死地盯住了食草小兽:
“你说甚?”
“……”
食草小兽被我的样子吓到了。
嗫嚅着,再不敢胡乱言语。
过了好一会儿,在我重归浑浑噩噩,就要埋在她身上睡着的时候。
她摸了摸我的发,轻轻地、试探性地问我:
“姐姐,清儿和恐怖大哥哥,你更爱哪一个?……”
我没回答,我的脑子如今太混沌了。
她又改问我:
“姐姐,我姐姐踏歌,和恐怖大哥哥,你更爱哪一个?……”
“……”我沉默。
最后她问我:
“姐姐,如果有朝一日,你必须在清儿、清儿的姐姐,和恐怖大哥哥,这两方之间做一个抉择,你会选择哪一方?”
“……”
“……你姐姐与我乃挚友,友情。”
“你属我羽翼下的崽子,乃亲情。”
“那个一直被你唤作‘恐怖大哥哥’的温暖男子,乃我求之不得的爱人,爱情。”
“友情、亲情、爱情,三者缺一不可。”
清儿懵懂无知地疑惑着:“姐姐独独称那恐怖大哥哥为爱人,难道清儿、清儿的姐姐,就不配称作为姐姐你的爱人么?”
“不同的,”我耐着性子给这小家伙解释道,“亲情、友情、爱情,这三者之间有区别的。”
“都是纯粹的情,都是纯粹的爱,有何不同?”食草小兽眨巴着黑葡萄似的水灵灵的眸子,疑惑地问我,“王姐姐以为爱是什么?”
我道:“爱就是,我想要对你好,同时也希望你对我好,我想要你安康长寿,终生无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