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老虎,中级军士,混迹北疆多年的老兵油子。
是他给了兵渣子们,清儿的具体出现方位,只要抓住了他,一番刑讯,幕后黑手自然而然就浮出水面了。
半年来历经征战,军功累积,威信日重。
如今北疆军区中,那些个我所无法撼动的存在,一只手掌的手指就能数得过来……
究竟是哪一个?
……希望不是我所深爱的那一个吧。
夜深寒,重兵急奔,围到胡老虎的起居处,其帐篷中黑漆漆一片,似是已经入睡了。
“胡老虎,出来!你的案子已经发了!——”
“……”军帐中无应声。
“胡老虎,耳朵睡聋了么你?赶紧出来缴械投降,否则就火烧死你在里面!——”
“……”军帐中依旧无应声。
死寂,久久。
前锋的几个军人互相对视一眼,皆察觉到了此境的异常,暗叫了一声不好,当即拔出兵器,带领煞气腾腾的士兵冲了进去。
“吓!!!——”
里面传出数声受惊的暴喝。
“禀将军,胡老虎他、他……已经上吊自缢了!”
自尽了?!
怎么可能,这么凑巧,偏偏就在东北营区的重兵来逮捕他的前一刻,他就自尽了?!!
我在心腹的严密护卫下,紧随前锋,跟入帐中。
黑糊糊的中级军士军帐中,大片夜朦胧,半空中吊着道摇来晃去、煞为恐怖的黑影,乍一看,就跟悬浮在那里的鬼似的。难怪冲前锋的士卒们吓了如此一大跳。
熊熊燃烧的火把将其间照亮,那半空中的胡老虎,耷拉着黑紫色的舌头,面色灰白,活息已无,俨然已成吊死鬼一个。
几个手脚麻利的军人赶紧将他放了下来,检查了个大概。
“禀将军,尸体还有温度,刚死不久。”
“把火把给我。”我拿过火把,半蹲下去,细细检查尸体的详细状况,尤其慎重地翻弄了尸体颈子前后。
有迷信的士兵想提醒我避晦气,被我麾下的心腹一个眼神警告过去,顿时噤了声。
“动作轻微,不要出声,保持肃静,将军的做法自有将军的道理,我们只要跟着看、跟着学就可以了……”悄声。
过了会儿,我拍拍手上的污物,接过仆侍递过来的湿毛巾,擦干净了手,起身,吐出口浊气,环顾四周。
“将军,”心腹靠了过来,很是不解的样子,“这胡老虎死得时间煞是怪异,怎么偏就咱们用兵来捕他的前一刻,他就上吊自杀了?”
“不是自杀,是谋杀。”我冷冷地瞥了一眼那尸体,道。
“啊???”军士懵了。
“真自缢者,用绳索之类的条状物,交织到耳后,绳痕呈深紫色。”我给他们解释道,“谋杀致死后,伪装成自缢者,绳痕则偏灰白。”
“为何如此?”麾下明显对这方面的科学知识一片空白,敬佩地纳罕道,“将军您竟还懂得验尸?”
“什么验尸!”我瞪了他们一眼,他们当即畏惧地瑟缩了下,“人活着的时候,血液在心脏的泵动下,在全身来回流动,突然拿根绳子勒上,定会造成勒处血液淤积,由此,即形成深紫色的勒痕。”
“人死以后,心脏停止泵动,全身的血液停止流动,这时候再拿根绳子勒上,便不会造成勒处过分的血液淤积,由此,便不会呈深紫色,而会比较偏灰白痕些。”
这属于基本的生物学常识好不好,上过中学的,活学活用,都能想到。
“再者——”
视线所及处,歪倒着的一把矮凳子,被我随手拎了过来。
“你们瞧,这把所谓用以踩着上吊的矮凳子,其高度,正放起来后——”
“……根本不够。”麾下的心腹一惊,“以王老虎的矮个子,踩着这把矮凳子,根本够不到军帐顶部的横梁……”
“对,他总不能以引体向上的方式上吊吧。”我冷冷地道。
“……他可以蹦起来上吊啊!”麾下一个又直又楞的兵蛋子,忽然脑洞大开地道,当即被他的上官踹了屁股一脚,“将军现在心情不好,少傻|逼|逼,别他娘找宰!”
“是……”士兵喏喏地噤声了。
我没理他的搞笑傻语,我已顾不得边边角角的琐碎事情。
我闭上眼睛深深地思考,立在凶杀案现场,立在此行目标的尸体旁,麾下安静的众注视中,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
“好生灵通的消息……”
“好生快的行动速度……”
“好生狠辣的手腕……”
“东北营区那边刚得知,提供清儿方位给兵渣子的老兵油子,乃胡老虎,这边胡老虎立马就被人做凉了挂了起来……”
“这哪是做挂了胡老虎,这分明是在向本将军示威啊……”
我又想起了沐踏歌的警告:
“不要追查这件事,不要追查这件事。”她认真地说,强忍着亲妹妹受重创的悲伤,“安和,追查这件事的代价不是你能承受得起的。”
“清儿这件案子,这里面水太深,隐藏了很多你无法撼动的存在。”
“强行撼动,恐怕会把你自己也给搭进去。”
“我已经差点失去自己的亲妹妹了,我不想连自己的挚友,也给失了去。”
“……”
“……”
“……”
夜寒如冰,冰冷透彻身体每一寸肌肤。
我疲累地揉着太阳穴,缓缓在矮凳上坐了下去。
“将军,现在我们该当如何办?……”麾下恭敬地请示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