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求:“我与他们无怨无仇……”
不容拒绝的温柔:“你已为周国武将,你的立场,就天然地与他们有仇。”
哀求:“我真的是良民……”
不容拒绝的温柔:“你真的很快就不是良民了。”
哀求:“我真的从来都没干过这种事……”
不容拒绝的温柔:“凡事都有第一次么,一回生,两回熟,三回四回就习以为常了。”
哀求:“我一点都不想对这种事习以为常……”
不容拒绝的温柔:“你必须对此习以为常。”
“……”
手里握着冰冷的古代长兵器,强撑着的镇定外表之下,内心波涛汹涌,山崩地裂。
就是被青面獠牙折磨得近疯的那段时期里,我也没杀害掉一条鲜活的人命啊!
最后木影清清淡淡地来了句:
“除非你乃敌国细作,否则周国北疆的武将,怎么会对敌人下不了杀手呢?”
“……”我只好进去了。
然后木影也进去了。
他终究是放心不下我。
狩虏场内弥漫着一股恶心的腐臭气味,处处可见大片凝固的暗黑色,这里面……得是亡过多少人命啊。
在这异世界所经历的事,又一次地刷新了我对古代乱世之野蛮程度的认知。
当狩虏圈黑灰色金属制的大门在我们背后沉重地下落、关闭,这整一个狩虏圈,就成了一个近封闭的大笼子。
那些个行尸走肉般面黄肌瘦的敌国俘虏,麻木不仁地朝我们游荡而来。
越来越接近,越来越接近,神情渐渐转作狰狞。
一种知道自己活不了,所以死之前能把几个敌军一同拖下地狱,就把几个敌军拖下地狱,一同上路,玉石俱焚的狰狞。
如野兽。
比野兽更凶残。
而木影,这温暖男子,比这些亡命之徒更凶残。
他持着剑,陷在玉石俱焚的俘虏圈中,却如恶虎落入羊群。
所到之处,一片血腥。
马赛克,马赛克,大片的马赛克……
我想吐。
不知怎的,这次想吐的欲望却没有先前几次,初见战场残忍时那般的剧烈了。
许是渐渐习惯了吧。我恐怖地想。
“小心!他们会抢你的剑!”木影朝我的方向大吼,面上、身上大片令人毛骨悚然的暗红。
他们确实来抢我的剑了。
他们每一个人都想抢我的武器。
他们每一个人都神情癫狂,狰狞无比,拼尽全力地杀我。
我躲得很是狼狈。
得一脚一脚地踹开。
“莫挨老子!……”
“莫挨老子!……”
“玛|德老子叫你们莫挨老子听不懂人话么!……”
“……”木影。
看得出来,他对我的行为是真的恼火了。
“——莫不是个傻|雕……”
“你怎么能骂人呢?”我惊了,对他大叫,“你这般温柔的男子怎么能骂人呢?……”
木影咬牙切齿地道:“我也是人,我也有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的时候……”
他手上提着一颗……呕……湿哒哒滴血的人|头……向我稳步走来。
走到我跟前,随手将背后偷袭他的一个俘虏给砍了,瞪着我,一字一顿地问我:
“刚刚我怎么做的,你都看到了么?”
我被他强侵略性的陌生模样吓得有些懵,喃喃地点头:“……看到了。”
他又一字一顿地问我:“能做到么?”
我把头摇成拨浪鼓:“……做、做不到。”
他道:“你确定?”
我道:“我非常确定。”
他点点头,咬牙切齿地道:“很好。”
“来人,开闸门,把我放出去——”
“木副将,难道把王副将一个人留在这里面么?——”
“对,把她一个人关在这里面!让她自个儿受困!——”
“……”
“……”
“……”
半盏茶的时间后,我也被放出来了。
当我步步血脚印地走出猎虏圈,我身后的猎虏圈内,几十个俘虏,已无一活口。
我的双手颤抖地紧紧握着锋利的兵剑,兵剑上全是人血,我整个人也仿佛是从血海里泡出来的,浑身暗红,连头发都散发着黏腻的恶心气味。
木影正在外面等我。
他看着我魔怔的样子,冷冷地问我:“现在能做到了么?”
我失了魂魄般怔怔地答道:“……能做到了。”
*
我们又交上了手。
这次我没有保留。
又在演武场,两个被皆人血染红了的武将,两两对立,期间黄沙扑朔微微。
“再战!”他凛着音色对我道,周围渐渐又聚起了围观的人众。
“出什么事了?王副将怎么变得如此之狼狈了?……”
“她呀,刚刚被木副将扔到猎虏圈里去了……看这傻怔怔的情态,大概刚从里面出来吧……”
“啧啧……猎虏圈,那可是个凶险所在……”
人声渐渐静了下去,对面的凛冽男子做出了个预备攻击的起剑式,我缓缓地闭上了眸,默默地嗅着屠杀过后,鼻尖浓郁得令人作呕的血腥气息。
……感受着秋日阳光的灼灼,风声里黄沙细微的扑朔。
他朝我攻了过来。
步伐很稳,明显的疆场老手。
我接了他的招。
我抛弃了全部的被动防御,尽转作了凛冽的侵略性攻击。
历经狩虏圈鲜活的人命洗礼过后,我感觉我成了一头嗜血的野兽,染满了黑暗的气息。
我竭尽全力,我毫无保留。
整一个完善的现代剑术体系,在血腥的侵略中,发挥得超常流畅。
极尽侵略。
极尽攻击。
极尽屠戮之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