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音(1 / 2)

当她从昏沉的午睡中醒来时,才发现阳光已经透过薄纱床缦,斜斜地照了进来。

一旁的矮几上还放着未喝完的威士忌,冰块早已消亡在迷醉里,只在杯壁上浸出浅淡的水珠。她坐起身后的第一个动作,就是再度灌满那只叫嚣着的酒杯,仿佛只有这样,她才能获得片刻的安宁。

酒精很快就开始作祟,她踮着脚从床头踩到床尾,一把拉开了狭小的衣橱。没什么好犹豫,她套上一件蟾绿色的短旗袍,跳跃着跑到梳妆台前,偏偏又戴起一副大大的墨镜,审视着镜子中那些摆足了架势的换衫模样。

这些闺房里全然私人的举动,她绝不想叫任何人看了去。在这具精雕细琢的皮囊之下,不断皱起的眉头才在泄露她截然相反的情绪。譬如恐惧,恐惧每分每秒都在流失的女性魅力。譬如脆弱,一旦发现就会被别人扼住喉咙。又譬如欲念,身体深处不可提及的渴求。

“啊——”

一双手从她身后探出来,紧紧地箍住了她的腰。很多东西,一瞬间就变了模样。她跌入的不再只是一处睡眠地,她跌入的,更像是河湾里的柔软细沙,四周裹挟着浅金色的温热气流。

另一处的塌陷,带来不容抗拒的滚烫怀抱,FathomV的气味开始肆无忌惮地催眠女人的大脑。一只遒劲的手臂攀援在她肩上,使得她脸上耽溺的表情在他面前暴露无遗。

“你不知道,男人同女人之间好复杂,使得女人们总是致力于寻求免疫于时间和人间的美貌,以达成一段终结流浪的爱情。于是常常忘记,男人同女人之间又好简单,他要是爱你,你分明不必姿态难看地好用力——”

溃败的俘虏霎时涨红了脸,抬手就要挥过去的时候,却又被敌人逮住了破绽——嘶啦一声,身上的旗袍就被蛮力顺着开叉处给撕了开来。什么秘密都藏不住了,雪白流淌在破败的蟾绿上,她认命般的束手就擒。

耳边听到一声嗤笑,来不及反应,她脖颈后的一块皮肉就被他含住,酥麻一瞬间传遍周身,她不可遏制地颤抖起来。厮磨好一阵,他才不疾不徐地翻转一周,彻底压在了她身上。所有衣衫此时都为她同谋,要他着手一一除掉。

羞赧着再睁眼,就看到他□□着上半身,两条人鱼线隔着一张被,一半在外诉说他男性魅力,一半把人类罪恶引向深渊。鼻尖抵上鼻尖,细密汗珠成了群□□细,泄露各自压抑的欲望。

“他总是在寻找一张带有情爱规则的脸,好从她脸上的血肉中,得到一种毁灭性的快感。哈,爱本来就是死的另一张脸,慢条斯理地领着你朝坟墓走去。”

她泛红带泪的眼,反而无声地取悦了他。他亲吻她鼻尖,很快又一路向下,辗转过许多地方,直到在某一处停留。深入,再深入,逐渐放大的舔舐声让她发疯,一双手插进他漆黑的发里,像抓住了救命的稻草。

溺毙的感觉大肆占据了身体,她应该要大声呼救的,可一张口竟成了暗哑的□□,大腿绷直,腰肢就自己抬高。因为厌弃这些诚实,她扭头瞥向了窗外,阳光依旧热烈。但她知道,很快就会有更热烈的东西进驻她的身体。

“岁月老去,他却越来越动人,语气总是宠爱的、眷恋的、挥霍的,入戏时候也好像真要给你不加节制的深情。但我总是被教育,如果有一天到了他看见自己人生走马灯的时候,过往里那些男男女女的脸在他眼前一一掠过,他最终看到的,其实是他自己的脸吧。”

果然,他总不会让她如愿,在这样时刻,他要她的全神贯注。当他吻上她的嘴唇,邀请她同他做舌尖黏腻游戏,突如其来的肿胀和滚烫,终于令她兵败如山倒。

“CUT——”

声音刺破虚幻光影,周围就一瞬落回现生。穿着工装背心的丛姓导演乐呵呵跑上前,一把掀开床尾纱缦。可惜好风光只来得及看一眼,就被饰演男主的辜鸿聿扬起的一张被给平白地挡了去。

但心底再有不快,影帝面前也还是要堆笑,毕竟丛导一连拍了好几部扑街之作,人到中年就靠着这部《皮囊之下》翻身了。当然,凭他的面子自然请不来像辜鸿聿这样的大佬,好在制片人是个狠厉角色,亲自出面堵人,一连几个月下来,总算叫他松口。

丛导佩服人家眼光手段,可听说制作人又拉来孙多慈做女主角,顿时又有些提不起气来。风险太大,一个28岁都还没有混成“小花”的女演员,只配贴上一张写着“还算过得去”的标签:一张脸还算过得去,身材还算过得去,演技还过得去……

可惜女演员最忌讳“还算过得去”。从业几年不记得,反正二十多年的人生经历,没什么传奇色彩,平淡得记者连绯闻都懒得写一个给她。孙多慈做演员,至多算是找到一份工而已,只有少少几个影迷赞她人美心善,年年往偏远山区做支教老师,却从未拿它来炒作营销;又略略几次的红毯亮相,所穿礼服竟都将身体包裹得颇有一番严防死守的架势——影迷话她庄重保守得可爱,私底下便冠她一个昵称,是为“小观音”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