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1 / 2)

李舲舟拐进附近教学楼的卫生间倒了咖啡,从玻璃门出来,站在垃圾箱前,盖扔一边,杯扔一边。耳机里声音响起:“李舲舟?”

“江先生。”

江惟慎为自己感到彷徨,“怎么又叫江先生了?”

李舲舟在冷成雾状的空气中哈哈笑了起来,“社交礼仪就是这样捉摸不定。”

“随你高兴。”江惟慎随意找了地方坐下,手指摁在额角,维持镇定道,“前两天我买了一盆春兰,我让孙玚寄给你,你送到我外公那去,好吗?”

“求之不得!我正愁没借口去老师家蹭饭。”

“我建议你蹭饭之余,主动低头认个错。”

李舲舟敷衍地答应,再开口前经过显白的几番犹豫,“你是不是非常不认同我的做法?”

江惟慎闷出一声短促的轻笑,神经的紧绷感逐渐褪去,身体离开椅背,向前倾去,“这是社交礼仪的一部分,还是说,你在意我的看法?”

“根据社交礼仪,你既然问了,我只能回答我在意你的看法。”

“至于是否属实,还需要我自行判断?”

李舲舟语气恭维,“我相信你一定能够独立做出正确的判断。”

江惟慎却之不恭,“谢谢。你说话总是这么委婉?”

相比寻常对话速度,李舲舟这次思索了可谓漫长的时间,她公允地答道:“虽然我说话曲折难懂,但我的情感从来直白简单。”

江惟慎收回苛责的意思,手掌扶在膝上,轻声叹道:“那我以后一定认真体会。”

到了句尾,话已经听不太分明。李舲舟差点忘记自己在走路,惯性作用,一脚踩进路砖颓坏的洼地里,拔起湿鞋,神情沮丧。江惟慎问:“怎么了?”

李舲舟找了个最为吉利的说法,自言自语道:“泽上于地,利见大人也。”

江惟慎听得一清二楚,“你踩水坑了?”

李舲舟抽出纸巾低头擦鞋,“唉。我踩水坑了。”

她唉声叹气的语调甚至有点滑稽,江惟慎笑得更深,“这是玄学作用的结果吗?心想事成地踩进水坑?”

“这是边走路边和你聊天的结果。玄学是无辜的,严谨追究,或许你才应该对此负责。”

“行,我负责。我对你的判罚没有任何异议。”江惟慎说,“你把电话挂了,走路时不要分心。记得把地址发给我。我让孙玚尽快寄过去,晚了恐怕会错过花期。”

道过再见后,李舲舟仍弯着腰,仔仔细细地在鞋面上擦拭。但水已经渗进不少,冰冷刺骨,像是捉住机会从回忆里倒灌进来的。沉默时这样的机会尤其多。她起身离去,三三两两的审视还停在原地。不知有几人从李舲舟的背影看出,那竟也是个偶尔要承受这种倒灌的普通人。

……

那地方在十年前是城市人难以想象的闭塞和贫穷,多水多山,故而多水涝、多山火,四围的山山水水中间,白日里是高扯嗓子的邻里叫骂,夜里是隔一层木板的小儿啼哭。天将欲曙,晨昏交界,两种噪声叠在一起,远近呼应,不甘地比拼起来。

三合板做的墙匀出了房间的四分之一,里面只能容纳一张夏天睡的手工竹床。竹床上面垫一层厚棉絮,颜色发灰,睡烂的一头边角,逢了两件破棉袄进去充数。小女孩在上面蜷成一团,只有床的半截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