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绝大多数的事情都没有重新来过的机会,即便是爱情,每个破镜重圆的故事背后到底藏着多大重蹈覆辙的隐忧,谁又能说得清。我们总希望自己是那个幸运的例外,但现实从不会以某一两个人的意志为转移。如果有机会,我还是想告诉你,感谢我们曾经相爱。
尽管做足了心理建设,靳安歌打开门的一瞬间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一室一厅的小公寓里充斥着烟酒混合后发酵的味道,间或夹杂着食物的酸腐,偶尔还能看到一两只蚊蝇之类的飞虫在游荡着。勉强透过窗帘缝隙落在客厅的阳光,无力地驱逐着屋子里颓靡的气息。茶几上堆满了泡面盒子、空酒瓶、烟蒂,散发出的味道令人作呕……
忍着强烈的不适,靳安歌小心翼翼地挪着步子往窗边移动,过程中还是没能避免踢到了一个玻璃酒瓶,瓶子撞击茶几发出的声音短暂打破了屋子里凝固的空气。横尸在沙发上的男人不满地哼了两声,仍旧维持着蜷缩的姿势,连眼睛都懒得睁开一下。
靳安歌有些难以忍受,索性直接拉开窗帘,顺手推开窗子透透气。
突如其来的阳光和屋内明显涌入的清新空气一下子打破了狭小的客厅里沉重阴暗的环境,同时也破坏掉了苏博本就不安的睡眠。连日来的醉生梦死让他头痛欲裂,强行被打扰让他条件反射似的拎起沙发边上的空瓶子就朝光源的方向砸了过去。
靳安歌怎么也没想到他还有这一手,眼看着酒瓶冲自己过来,猛然愣住了,就这样站在那儿生生成了个活靶子。好在苏博闭着眼睛瞎甩的,也没什么准头,酒瓶子只是生生擦着靳安歌的额角,砸到了旁边的墙上。
“咔嚓”~
玻璃碎裂的声音,紧接着是无数碎片零零落落坠地,同时碎掉的还有靳安歌心里对苏博仅存的期待。
窗外投射到客厅的阳光强烈得像舞台聚光灯,瞬间将苏博身上的颓靡、堕落、消极放大了无数倍,也让靳安歌看得更清晰。苏博原本蜷缩的身体借着刚才的动作翻了个身,抬起一只胳膊勉强挡住了刺眼的光亮,不过倒是把身体大部分暴露在阳光下。原本年轻健康的身体,在酒精和尼古丁的侵蚀下已经失去了活力,满脸胡茬,微微隆起的肚腩……
过去的大半年,靳安歌总在自欺欺人,觉得他不过是一时失意,怀才不遇难自平,只要愿意调整心态振作精神,总会有拨云见日的一天。
直到现在,靳安歌也觉得那一天迟早会来,苏博本就才华横溢,他身上与生俱来的天赋和光彩,如今不过是珠玉蒙尘,只要得遇伯乐,哪怕只有一点机会,他定然能大红大紫。两个人在一起三年,靳安歌听过很多他写的歌,哪怕她一个外行人也知道那些作品是好的。
只是可惜寄出去的歌曲小样总是石沉大海,一次次打击,终于击垮了这个从小到大一帆风顺的天之骄子。尽管他们都知道,这些歌曲小样,未必就有人会去听,毕竟行业规则如此。但肉包子打狗还能得到两声犬吠,毫无音信的邮件实在太磨人了。
苏博也因此丧失了自信,接着失去的便是灵感。曾经苏博环抱着靳安歌,说安歌就是他灵感的源泉,是他的缪斯女神,如今……
突然一滴粘稠的液体落在靳安歌的睫毛上,不同于泪水的清澈,让人有些睁不开眼。她抬手蹭了一点下来,暗红色的血,随后混着泪水稀释,眼前一片模糊的血红。感受不到额头伤口的疼痛,较之内心的绞痛,不及其万一。
沙发上的男人依旧安静地昏睡着,自始至终都没有抬头看靳安歌一眼。哪怕这个女人为了他在爱情里撞得头破血流,似乎也不足矣再让他提起半分兴致,事实上,靳安歌也的确正在头破血流。
累月的委屈让靳安歌终是下定了决心,默默关上窗,将窗帘拉得严严实实,不透一丝光亮,决绝地离开了这见阴暗的公寓,离开了住在这里的男人,也离开了青春里最刻骨铭心的爱情。
防盗门合上的一瞬间,始终躺在沙发上一言不发的男人睫毛轻颤间,终是顺着眼角落下了一滴没能收住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