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右使一向谨慎小心,希望这个消息能让他自负片刻,而我要争的就是这片刻时间。
云倾姬脸上浮起了一丝微微的讶然,楼主一向少管聚萤楼之事,虽她从不认为楼主不懂权谋算计,但也应该也不是精通之人。但如今看来,楼主要除右使之心早就有了。看来条草之毒对于楼主来说或许是意料之外,却也是正中下怀。
右使本来就对左使更加防范,认为楼主只是一个一心沉溺于儿女情长的人,所以也只吩咐了应玄盯着楼主,看来他还是小瞧了楼主。
聚萤楼现下左使不在,楼主身中剧毒。在右使看来是一个绝好的机会,但这番境地于楼主来说亦是一个最好的机会,运用的好就能一举翻盘,置之死地而后生。
云倾姬默默为淮初之关上了房门,却瞥见了不远处正走来的应玄,心下不免一紧。
虽应玄看似对楼主情深义重,但他终究是右使选出的人,她不知道楼主会不会信任于他,但至少她不会。
应玄推门走入淮初之房间时,她正在挑灯夜读。
“淮初之!”他隐忍着怒气低低唤了一声。
淮初之回眸看他,一双原本清亮的明眸,覆上了许多血丝与一层薄薄的阴霾。
“你身中剧毒还有这般闲情逸致?”应玄上前两步地抓住淮初之的手,凝视着她的眼睛,气极反笑,“痛吗?体内所有脏器溃烂,痛吗?”
淮初之站起身来,用力挣扎了几下,未果,便只好任由应玄抓着她的手。
她看着应玄的那双凤眼,用极其低沉沙哑的声音,轻轻说道:“痛,但却更能使我清醒,让我更加清楚聚萤楼现在面对的是什么。而我,面对的又是什么。”
她每说一个字,喉中的血肉就像在粗糙的砾石上摩擦一般疼痛,但她依旧以极度平静的态度阐述着她所认为的事实。
“你够了。”应玄死死盯着他,那双无论何时都不羁且淡然的凤眼中第一次流露出了一丝哀求,“你就不能信我一回吗?你先前不还说让我保护你的吗?”
淮初之看着他眸中流出的炽热无比、滚烫灼人的情绪,微微摇了摇头,咽下了已到嘴边的那句话。
对不起,若是只我一人,我能赌;但是聚萤楼,我不能赌。
“你!”应玄深吸了一口气,却出乎她意料的缓下了情绪,“就算你不愿信我,我总还有照顾你的权利吧。”
淮初之看着应玄,刚想拒绝,却因应玄突然凑近的脸怔了一刹。
“这件事,容不得你拒绝。”少年那张清冷绝世的容颜离她只有一寸距离,两人温热的呼吸交缠在一起,竟让淮初之的心跳莫名漏了半拍。
鬼使神差的,她没有再一次的拒绝应玄,只是缓缓地阖上了双眼。心想着:罢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应玄见她不再作反应,温柔一笑,轻轻抓住她的手道:“别害怕,接下来的路,我都会陪着你。”
他的话音刚落,淮初之却突然觉得眼前一片模糊,幸好应玄眼疾手快扶住了她摇摇欲坠的身体。他皱了皱眉,轻声喃喃道:“这毒到底还要多久…”
他知道条草之毒虽发作的迅速猛烈,令人痛不欲生,且每颗药理皆不相同。但只要等过了一定的时间,此毒无需解药,就会自己消失。只是不知道这个发作时间,到底还有多久。
淮初之对他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无事,又想挣脱他的手,走回桌案前。
但应玄一手扣住了她的肩,一手又紧紧环住她的腰,让她动弹不得。
她蹙了蹙眉,指尖燃起一道极其微弱的光芒,毫不犹豫地朝应玄打去。应玄只好放开她,不知何时已经长剑在手,挡下了她衰微的一击。
“你现在这个样子,怕是还没处理好事情,就过劳而死了。”应玄看着她勉强倚靠在墙上的样子,眸中又浮现出了一丝薄怒。
“我会去休息的,还请应公子在门外为我守着吧。”淮初之沿着墙勉强坐到了床榻之上,一双眼睛却似再也睁不开了一般紧紧闭着。
应玄见她坐于床上,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只好挪步走出了她的房内。
第二日清晨,淮初之早早便醒来,看着堆积如山的信笺,在疼痛的煎熬下也不免感叹浮双平日里过的都是什么苦日子。
应玄手中端着一碗稀粥,没有敲门便推门而入。可当他看到淮初之坐在案牍前的身影,还是难以避免的拢起了眉。
他将稀粥放至淮初之身侧的案上,看着她轻声说了一句:“这粥…你趁它还温热的时候喝了吧。”
淮初之翻阅书卷的手缓了片刻,却并没有停止。
应玄见她无动于衷,一手端起粥,一手直接扣住了她的手腕,凝视着她的眼眸冷笑道:“你什么时候喝,我便什么时候放开你。你放心,我有的是时间陪你耗。”
他不想说这粥他亲手熬了多久,又小心翼翼的放凉。怕热了,烫的她喉中的溃疡更加疼痛;冷了,又过于寒凉伤了她的脾胃。
淮初之只觉得手被攥的生疼,她抬起眼眸看向了此刻面无表情的应玄,不知为何,眼眶却有些热了。
或许,在此刻他是可以信任的吧?
她无言接过应玄手中的那碗粥,缓缓吃着。
而应玄就这样凝视着她吃粥的模样。冬日的暖阳从窗侧洒至了他长长的睫毛上,在他的脸上印下一片阴影。他只知他要盯着她吃完这碗粥,却不知自己在凝视着淮初时,他此刻的容貌,也印在了淮初之的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