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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令(三)(1 / 2)

天际快要破晓,几点星子与若隐若现的月在快要泛白的天上挣扎着散发出最后的微光。旭日东升,云雾之间红光漫起,草木上的晨露在这曙光乍现中显得更加晶莹。

君子珩从林木中穿行而过,片叶不沾身。

足下的泥还有些潮湿,让淮初之走的十分不舒服。但远方云雾中的一座寺庙已经若隐若现,她听到了幽远的晨钟回响在深山之中的声音。

又过了几盏茶的时间,这座寺庙终于显现在两人的眼前。

紫烟沉沉,竹叶簌簌,寺庙朴素且庄严,与寻常的庙宇并没有什么区别。

一个小僧在门口拿着扫帚扫着因风而落下的竹叶。

君子珩上前两步对那小僧施礼道:“这位小师父,我们有事来找主持一叙。”

淮初之站在稍远的地方看着两人对话,嘴角微弯。不知何时君子珩已经习惯了她的跟随,与人说事之时也常以‘我们’相称,而她也生起了一种自己在跟游侠一起行侠仗义的感觉。或许每个江湖人都曾怀有这个梦想,只是接踵而至的事情让他们不得不背离这条道路,她也不例外。她虽不是善人,但惩奸除恶的感觉的确不错。

当初师父给她取名时,就希望她能对自己的心一如既往,初之善之,但她现在可否能算得上是不违背自己的初心呢?世事就如混沌的泥沼,而在这番光景下谁又能与君子珩一般初心不负?她倏地有些羡慕起君子珩来,就算他的宗旨并不如寻常高人一般是悬壶济世、渡人苦恶,但以杀止杀在这乱世之下不失为一种好办法。

思虑片刻,淮初之不经意抬眸,却看到了那小僧眼中闪烁的纠结与不信任。他的额上似乎有一个轻微的淤青,虽恢复的差不多了,但依旧一眼能看出。

君子珩还站在那与他说明着自己的来意,但那小僧显然不想让他进去,说话嗫嚅冗长,令人生厌。

正当那小僧欲再说些什么拒绝君子珩时,一柄银质匕首擦脸而过,钉在了身后的竹上。

竹叶纷纷飘落于他的身侧。

他猛地一抖,看向了淮初之。

“听不懂人话吗,我们要进去。”淮初之懒懒地向他投去了一缕目光,那缕目光虽慵懒,却带着冰寒的杀气。

那小僧不再言语,颤抖着默然让开了一条道路。

“走了。”淮初之将竹上的幽荧拔出,瞥向小僧身前的君子珩。

“得罪了。”君子珩向那小僧微微点头,跟上了淮初之的步伐。

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越往寺庙的深处走,周围的景观就越雅致,让人心生脱世之意。

淮初之看向君子珩促狭一笑:“平时杀人的时候眼睛都不眨一下,如今倒这般恭敬有礼了?”

君子珩默默的摇了摇头:“那小师父是个善人,积德不少,既然他有难言之隐,我也不想强人所难。”

“但问题总是要解决的,既然你不是来行恶的,剑走偏锋也未尝不可。我真不明白你,当初说以杀止杀时的气度呢?”淮初之一嗤,忍俊不禁。

“让淮姑娘见笑了。”君子珩依旧一副彬彬有礼的模样,让淮初之懒得再接他的话,只好沉默的走在他的身侧。

住持的房间隐在竹林深处,此刻竹林内寂静无声,君子珩推开了那道木质房门。

血腥味霎时涌出,弥漫了开来。

住持在床上呈打坐姿态,身上皆是大小不一的伤痕,有的地方血已干涸,但大多数地方看起来像是新伤,正滴滴答答地淌着血。

淮初之微微皱了皱眉,这些伤口有淤青有砍伤,但皆是力度不一且下手不够果断,一看便不是习武之人打伤的,反倒像普通人随意的殴打和挥砍。

一边的君子珩并没有惊讶于他身上的各种伤痕,只是快步走到住持的身前,抓起他的手,朝他体内送去了点点灵力。很快,住持身上的伤口就不再淌血,而一些快好的伤痕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愈合。

淮初之一挑眉,寻了把椅子坐下。

住持终于睁开了双眼,朝君子珩看去,双手合十道:“善哉,多谢施主出手相助。”

君子珩看向他,一向温润的脸庞有了一丝常人难以察觉的怒意:“住持这些伤可是被以往的香客所打伤的?”

住持叹了口气道:“无知者无罪,贫僧修习佛法多年却无法救人于水火,这是贫僧的罪孽。”

君子珩微微皱眉,但还是缓了心神道:“住持可否将事情详细说来,告知在下?”

那住持长吁一口气,闭上了眼睛,紧紧抓住了手中的佛珠。

“最近山下来了个姑娘,大家都奉她为神明,而她也丝毫不顾忌地称自己为清虚上仙,说自己能实现人们的愿望。她不仅狂妄自负,还诋毁佛门。说人们天天烧香拜佛,把希望寄托于虚无缥缈、九天之上的神明,还不如信奉于她。但可恨又可笑的是,她竟然还真能帮人们实现愿望,只是条件苛刻不近人情。可就算如此,人们早已在心中将她当做了神明。她唆使人们来寺中毁坏佛像经书、还殴打多位劝诫的僧人。观此场景,我却无力阻止,是我不配为灵清寺的住持,师父师祖们守了这么多年的基业,尽数毁于我手中啊!”

住持的语气随着言辞愈发激动,一向平和的面上渲染交杂着悲痛与无力,令君子珩一时默然。

“行侠仗义的君公子怎么看?”淮初之支着头,瞧了瞧君子珩的表情,但他似乎深陷于思索,并无暇理会她。

“住持且先放宽心,待我去山下查探一番,此事在下一定会处理妥当。”君子珩依旧极为有礼地向住持行了一礼,转身离去。

“喂!”淮初之跟上他的步伐,颇为不解,“一刀杀了那个清虚上仙不就好了,难道你拥有仙体灵力还怕一个不知从何而来的冒牌上仙,以杀止杀是说来哄我的吗?还是说清虚上仙是你认识的小情人?”

但她的话音未落便被一道略微凌厉的目光看得有些心虚。

“你以为这次如以往一般简单吗?杀了清虚上仙便可以让人人继续皈依佛法、诚心向善?”君子珩突如其来的话语噎住了淮初之,“你也不是愚钝之人,信佛虽不能让所有人都称心如意,但至少会让他们心怀敬畏与善念。佛的存在向来就不是让人万事和美,只是让人相信因果有报、不去施恶罢了。还有,我没有情魄,也不知情爱,以后莫再说情爱之话。”

淮初之怔了怔,她向来不是蠢笨之人,但如今这番话说出来也的确显得幼稚可笑。况且她对君子珩只能算得上是表面了解,怎会去出言触及他的私事。虽他有无情魄与她无关,但她还是有些好奇,像君子珩这样的人,何人能抽去他的情魄。

她暗自叹了一口气,不知从何时开始,她跟着君子珩,逐渐失去了以往的深思熟虑,仿佛依着他所为就可以了。

思至于此,她换上一副冷清的面庞淡淡应道:“是我妄言了。”

待两人到山下之时天边已是斜阳余晖,余光笼在山下的村落,却照不亮人们的心。

君子珩敲开了一户院落的门,一个鹤发老人应声打开了门,拄着拐杖颤颤巍巍的问道:“公子有何要事?”

君子珩礼貌一笑:“老人家,我们此番前来是想求清虚上仙一件事。但天色将近昏暗,我们却无处落脚,还望老人家可以收留我们一晚,办完事我们自会离去。”

那老人一听清虚上仙的名号,面目立马和善了许多:“原来两位是来寻清虚上仙的,快快请进,清虚上仙慈悲,定会实现两位心愿的。不像那灵清寺…”

他愣了片刻自知失言,尴尬地笑笑,带他们走进了里屋。

老人屋内的摆设十分简单,却一尘不染,直到他们坐下时淮初之才注意到了老人空荡荡的裤管。

她微微一怔,却终是没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