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堕云雾(1 / 2)

这一跪,直跪到了亥时将尽。

想到往日此时我已在软软的床上睡得香甜,双膝的疼痛便更添了几分。

我将手从他掌中挣出来撑着地,小心的去揉已跪木了的膝盖。

他见我摇摇晃晃的,忙伸手扶住我,说:“你先回去吧,父皇不知何时才能见我,你不必陪我在这等。”

我调整了下跪姿,伸过手去也帮他揉了揉膝盖,回道:“我可不是陪你,刚呈了佛经上去,保不齐父皇醒了便要见我,我怎么能走。”

他见我这么说,便不再言语。

又过了半个时辰,子夜的青石地凉的彻骨,我再顾不上什么仪态,直接伏在了地上。

他以为我支撑不住倒了下去,忙一把拉住我,低声叫道:“阿凰,阿凰,你怎么样!”

我拍拍他拉住我胳膊的手,示意无事,便忍不住在心里悔起来,暗恨自己逞强嘴硬。

他既能走到今日,没道理毫无防备的便被人算计了,应该留有后招以防万一。

况今日之事,他应该早就想到是沈冲所为了,正因如此,我刚来时,他才用那样的眼神看我。

真是好心没好报,我何苦多此一举。

想到这,忍不住伸手去掐他。

他骤然吃痛,一脸无辜的转过头来看我,正待说话,殿中突然燃起灯烛来。

我俩赶忙跪好,静候传召。

本以为皇上会先见他,谁知,贤妃娘娘却亲自出来,牵了我的手拉我起身。

跪了许久,此时猛然站起,膝盖一阵剧痛,腿一软便要跌下去,贤妃娘娘吓了一跳,不想他已先一步扶住我,待我站稳了才松手。

我跌跌撞撞的往前走,不自觉回头看他,见他一人跪在黑黢黢的院中,身上深红色的朝服几与夜色融为一体,心中突然升起一股莫名的情愫。

贤妃见我回头看他,笑说:“别担心了,你父皇还等着你呢。”

我梗着脖子嘟哝:“谁担心他了。”

进了正殿,皇上面色瞧着十分不好,只穿了明黄的中衣,倚在塌边,见我进来,笑着向我招手。

我忙跪下行礼问安。

皇上向着贤妃说:“快扶起来。真是难为你了,等了这许久。”

我扶着贤妃娘娘的手,忍着膝盖的刺痛起身,回说:“父皇这是什么话,儿臣一听说父皇病了,真真是急坏了,这才斗胆拿了拙笔来献,还请父皇莫要嫌弃才是。”

皇上听了我的话,笑着指指地上打开的箱子说:“你这一箱子纸可比一箱子灵药还管用,我见了,已觉得身子畅快多了。”说着又指了指侧旁的的小杌子示意我坐。

真是求之不得,我连忙谢恩坐下,顿觉神清气爽。

皇上又笑吟吟地开口说:“那你可知朕今日怎会骤然病倒啊。”

果然是父子俩!都是老狐狸!

说话不能好好的说吗,非得笑吟吟的一字一句的说,生怕人不知道毛骨悚然怎么写吗。

我忙一脸关切地回:“儿臣正要问呢,昨天还听阿衍与我说,父皇近日身子骨好多了,今日怎会?”

我努力的绷着脸,在他灼灼逼人的注视下,装出一副担心忧虑的样子来。

他很是瞧了我一会,才故作寻常的说:“今日朝中有十数位官员上折,请立衍儿为太子,你怎么看。”

果然有人趁着此事想添一把柴。

我忙慌慌张张地站起来,复又跪下。

心中大骂,太你个大头鬼!杌子都还没暖热,又让我跪!

口中却恭谨的回道:“儿臣惶恐,我乃一届女流,怎敢妄议朝堂之事。”

皇上并不理会我和稀泥,继续说:“朕以为,衍儿结交朝臣,结党营私,意图不轨。”

我气的就要翻白眼儿,你才不轨!你才不轨!你全家都不轨!

却又不敢真的翻白眼儿,拼命挤出两滴眼泪,戚戚然的回:“皇上真是错怪阿衍了,他对您的孝心天地可鉴,怎会行此大逆不道之事。”

说罢,咬牙狠磕了几个头,又说道:“儿臣虽初嫁阿衍为妇,却仰慕他已久,阿衍的为人我清楚,想来您定比我更清楚。”

听到这,皇上似是不经意的随口问:“你嫁给我们家做媳妇,你爹可愿意啊。”

我与赵衍这桩婚事在外间看着,似是圣上一时兴起,下了圣旨钦赐的婚,可我知道,沈冲在其中下的功夫绝不会少。

但我不能吐露半分,引他怀疑,只得信口编起胡话来:“您也知道我是家中独女,爹爹戎马半生,只盼我能找个寻常人家安生度日。可自来了京中,我曾偶然间见过阿衍一面,后来…”

我编不下去了,羞怯的笑着低下了头。

盼着贤妃娘娘平日里曾看过相似的话本子,帮我编下去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