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回忆
天宝二年夏天,夜游曲江池。
此刻江上无人,我坐在船头还能听见江风吹过的声音。
李必从船里出来和我并肩而坐,上次在曲江池上见,他还是一介待诏翰林,仙风道骨,逍遥自在。如今身领庶务,举止间多了不少烟火气。
“你喜欢这儿吗?”
“我在哪都一样,我不只是长安人。”我抓起刚刚摘的芦苇扔进水里,“属于寰宇。”
李必一下咧开了嘴角。
“你我一样,长源。”我顿了顿继续说:“你的胸怀不只有这里,所以说有些时候,你我一样。”
我说完李必终于露出了属于他这个年纪的笑容,那种发自内心的,纯粹的笑。
他看我的目光变了。
不只是停留的时间变久了,意味也变了。我能读懂,我甚至知道他道心破损一部分因我而起。
“外文里,长安怎么说?”
我没想到李必会问这个问题,思索半刻,缓缓说道,“foreverpeace.”
又想了想该如何解释,“永远平安。”
困意袭来,我问他,“快要丑时了,我们是不是该把船划回去了。”
“再等等吧。”
我向后靠着船身,“那好吧。”
李必也往后一靠,“什么才是永远?”
“此刻就是。”
我说完打了个哈欠。
李必陷入了沉默,没了人说话,我一下睡意昏沉,靠在了他的肩上。
长安,我也有些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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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东宫的时候,登楼时刻已近,玉寒坐在镜子前描眉画目,太子在正殿和我阿爷聊着天。
我同玉寒聊起刚刚在靖安司发生的事,讲到婚书之时,玉寒一脸欣慰。
“真有你的。”玉寒带上耳环,“严太真前几日还问我,你家小妹嫁出去没有,如今我也能给她交代了。”
我无话可说。天宝三载,《几何原本》都要修订完成了,我依旧是长安知名待嫁女。
路过过堂,听到靖安司奉旨结案之事,忍不住停住脚步附耳过去。听到郭利仕赶来救场把张小敬放了,只觉得今日之事并不简单。
我正欲离开,却被太子叫住,硬着头皮进殿,不敢看阿爷一眼。
“成璧,我听闻今日你也在靖安司。”
“是。”
太子抬眼望着我,“那张小敬究竟是什么人?”
我没见过张小敬。只知道他今天跟狼卫殊死搏斗,李必已经对他付出十分信任。让檀棋去劫狱,怕还有别的事需要他做。
“他身份确实复杂,但今日总归是尽心尽力。”
“罢了。”太子看了看我阿爷,“事已至此,还是看看今日春宴右相当要如何。”
上元三日,义塾的人一点也不少,没人开讲席,便都围坐在一起把酒言欢。这里有许多异国人,有一个大秦人问我,长安翻译过来应该是什么意思,我想了想,应该是永世平安。
大秦人听了直拍手,说唐人真讲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