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朽不堪的门板被风吹得嘎吱响,山里昼夜温差大,冷风从屋顶漏洞灌进来。
莫怀仁裹紧身上的老棉布,往炉灶里塞了几块木柴。
腰酸背痛,他轻轻躺下,以手支头,转身看着躺在竹叶上的怀秀,轻轻拍掉她脸上的飞虫。
他脚踝的红肿消退大半,手背上被狼人扎伤的地方已经结痂,想不到这药酒药效这么好。
柴火堆里响起吱吱声,怀秀翻了个身,露出红肿的脖子。
莫怀仁起身把药酒倒在碗里,跪坐在怀秀身边,伸手把她包在身上的棉布慢慢拉开。
怀秀脸上光洁的皮肤,和脖子以下被蚊虫叮咬后留下层层叠叠的小包,形成强烈的对比。
肌肤忽然触碰冷空气,怀秀缩了缩脖子。
莫怀仁屏住呼吸,竟然有点心虚,不敢再动。
等了一会,听着怀秀均匀的呼吸声,他用手指轻轻抚过姑娘的脖子。
心里忍不住拿她和赵可可比较。同样是女孩子,她怎么就像根竹子似的,完全不懂得屈服,把自己弄得伤痕累累。
怀秀睡不踏实,眉头紧皱,烦躁地睁开眼,就见莫怀仁正一手拉她衣领,一手正搭在自己的肩膀上。
“你想干什么!”怀秀抓着衣领跳起来,朝他脸上连甩了两个巴掌,把莫怀仁打蒙在地。
莫怀仁手上的药碗晃了一下,溅出几滴在他手上。
木头被烧得爆裂开来,噼啪作响。
怀秀睡眼朦胧,待看清他手上的药碗,尴尬地用脚踢了踢矮凳。
“你说你大半夜不睡觉,瞎搞什么,男女有别,懂么?”
莫怀仁一声不吭,双眼牢牢锁住她,把碗放到地上,用力扯过她,一点一点把药酒涂完。
“你不是说我小么,作出这副紧张的样子给谁看呢?”额头的青筋直跳,他用力把怀秀的衣领收紧,拍了下她的腹部。
猫头鹰的叫声从院子传来,怀秀侧过身子,不敢看他。
头顶的腊肉上挂着一只小老鼠,啃了半天发现啃不动,就换另一边,来来回回都不舍得放弃。
莫怀仁把碗放在灶台上,躺到怀秀身边,自嘲地笑了笑。
“抱歉!我打人是我不对。”怀秀闷闷不乐,觉得自己现在的生活一团糟,一点奔头都没有,而始作俑者比自己还惨,她连责怪的话都无法说出口。
“睡吧。这衣服总有一天你会主动脱下,我们来日方长!”莫怀仁看见怀秀抖了一下身子,心情又欢快起来,忍不住朝她吹后脖子了一口气。
“脱不脱我不知道,但总有一天你得死在我手上,我劝你稳重!”
怀秀心里憋得慌,像小时候脚背被蟾蜍爬过,无论搓洗多少遍,那种恶心感都挥之不去。辗转反侧到后半夜,听着雨水拍打地面的嘀嗒声,终于沉沉睡去。
老太太夜里躺在床上,一想起老伴原来就在前面不远的河里,死后还遭受冷水浸泡,不见阳光,眼泪就没停过,只盼着这雨赶紧停,好央求这两个年轻人帮帮忙。
天井里的排水沟几年无人疏通,堵住了,积水顺着门槛的破漏处流进厨房,怀秀后背被水浸湿,早早就起来背对着炉灶烘烤。
莫怀仁却仍睡得深沉,双手垫在后脑勺,两腿交替着搭在一起,打着小呼噜,时不时嚼动嘴巴。
怀秀盯着他的下腹看,忍住想把他踩烂的冲动。
“姑娘,你怎么起来这么早呢?”
怀秀不自然地朝老人家微微笑,打开大门,站在屋檐下伸了下懒腰。
天还没透亮,外面的雨已经停了,院子里的红薯叶被泥水淹没,只有零零星星几片叶子还露出尖尖一角。
“奶奶,天亮我就去把爷爷接回来。你放心。”
“那就拜托你们了。”老太太捂着脸,佝偻着身子缩到墙角,无声流泪。
莫怀仁扶着脑袋走出来,把挂在墙上的绳子环在臂弯,朝老太太点了下头,和怀秀往河边走去。
伤口痛感已经消失大半,怀秀把老奶奶昨晚帮她改做的老棉布长衫裹紧,用树藤勒住腰。
露珠把头发打湿,她偷偷看向莫怀仁光着的两条腿,抿了抿嘴唇。
昨晚老人刚把他的袍子做到一半,莫怀仁看她咳得厉害,就劝她回房休息了,此时他上半身是没有问题,但是下半身只有一块布包着,走路不敢迈大步,像鸭子一般一步一摇。
“这么想看,用不用我把布掀开?我里面可是啥也没穿哦!”
莫怀仁挤眉弄眼,作势要拉开包布,怀秀落荒而逃,惊起飞鸟三两只。
太阳缓缓升起,经过一夜大雨,河水已经涨到小树的腰部。
“你能行吗?”怀秀蹲在高出,看着莫怀仁把绳子系到腰上,把绳子另一头扔给她。
“以后别再问这种问题,不然我和你翻脸!”
“小心点,被冲走了我可不救你!”
清晨的河水有些冰凉,怀秀蹲在河边就地洗脸。
河水浑浊,莫怀仁的衣摆鼓鼓囊囊地浮在河面上,怀秀想起刚才他说的话,耳根红了。
水流湍急,水面上形成一个又一个漩涡。
莫怀仁几次被河水冲到下游,他示意怀秀拉紧绳子。
河边的崖壁上不去,他只能挣扎着往前游。
怀秀望着他咬紧的下额,忧心忡忡:“你先回来吧,我们等河水降了再想办法。”
莫怀仁有心重塑自己的高大形象,只管拼尽全力。
正在焦灼间,竹排自己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