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1 / 2)

母亲的眼里空洞无神,直勾勾的盯着天花板,嘴巴微张,看来是合不上了,四肢奇怪的僵硬在床上,肖墨走上前,轻轻握住她冰冷而又浮肿的手。

前几天隔壁的五婆子才跟他说:“你娘的手肿成那样,看来是不行了。”

只是没想到她居然会听到父亲的悲讯而魂耗魄丧,竟在万分惊恐下死去,母亲是个老实人,从未敢想自己族人入狱,更别说如今出事的居然是自己的夫君。

“你的娘亲就像是一盏枯灯,她本该有更好的命,但奈何碰到了你那混蛋爹,早些年的时候,她的勤快可是出了名的,不然照你爹的德性,这个家早就败光了……虽然她活得苦,但是从来都不跟我们哭哭啼啼,总是乐乐呵呵的,她是个好人……”

村里的人告诉他很多母亲年轻时候的事,让他真真切切的发现母亲阴郁前的样子。

“可惜了……”

他们一遍遍的哀叹,像是在摇头,又像是遵从“死者为大”的老话。

好像以前发生的矛盾全都烟消云散似的,唯剩下他们对母亲命运的打抱不平。

肖墨握紧拳头,跟着送葬的人群,看着母亲的棺材抬进大山深处,山路很不好走,又窄又小,杂草丛生,路途又很遥远,像是走过了一个时代。

那天从出门的阳光明媚,到下葬时的细雨绵绵,天气喜怒无常,人也变得悲悲戚戚,一些妇人家的开始哭唱起来,像是唱什么似的,很有节奏感。

“她们真的哭了吗?”肖墨孤零零的站在一旁想道,这些陌生的远亲,甚至连母亲的面都没见过。

这就是死么?

他抬头看着遮天蔽日的树林,四周阴森森的,好似失掉了生气。

他的身体也像被抽干了,空空落落,无依无靠,甚至连寄托的希望也一并破碎了。

在家里守灵的那几天,他就暗下决心,住到寺庙里给母亲念经,但没有出家当和尚的念头。假和尚为此叨叨念了好久,他一直很想把这个小徒弟收入佛门。

家中再无至亲,就连那刚从牢里捡回一条命的父亲,他也心已凉透顶,据说岷州刺史派人来找肖家人,那时肖墨的父亲肖迁正好在牢房里喂蚊子。

“你祖上曾经获得一卷经书,你也知道,当今圣上信佛,若你能亲自赠与陛下,保你重振门楣,光宗耀祖。”使者说的天花乱坠,正中下怀,肖迁虽碌碌无为一生,但处在家道中落的时期,也会有振新家族的雄心。

既想要复兴,又不想努力,肖迁活得十分痛苦不堪,脑子里臆想出来的困苦太折磨人了,他不想要世人骂他败家子,扶不起的阿斗,可活在温柔乡里又舒适惬意,早就习惯不劳而获,有时候还在恼怒逝去的列祖列宗,为什么给他了一个公子哥的前半生,却不给足下半辈子。

现在只需要找到一卷经书,他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之后他干出了太不不人道的事情,长辈中唯有他的祖父信佛,便深信不疑的认为那卷经书随之入土,之后他扛着锄头,走了几十里的弯延山路,掘地三尺,刨土毁坟。

肖墨的曾曾祖父还在京城当过不小的官,告病回乡给自己后事安排的风风光光,下葬时带走了好多奇珍异宝。

虽然没有人亲眼所见,但肖家老子挖自家祖坟的事情还是不胫而走,流言蜚语像秋日的落叶,漫天飞舞。

就在父亲还为自己一无所获而苦恼的时候,肖墨从山上冲回了家。

刨自家的祖坟是多么大逆不道的事情,这个恶人居然还敢有脸呆在家里。

“你不能!”肖墨气得浑身发抖。

“你娘没告诉你,其实你是从茅房外捡来的么?”父亲轻蔑的说道,他现在有着一无是处的怨气。

对着儿子的脸庞就是一巴掌,下手很重,嘴角流出了血,并顺势狠狠的往腹部上踹了一脚,肖墨踉踉跄跄的向后摔倒在地,胳膊肘磕破了皮,脸上也挂了彩。

怒从心头起,恶从胆边生。

血液里的怒火一个劲的往上涌,他需要一个出气筒。

邻里听到动静,忙赶来劝解,父亲却仗着人多不能失了老子的威风,越发下了狠手。

“都说虎毒不食子,这孩子终究是自己的骨肉,你怎肯这么狠心打他?”

邻人的好言好语传到父亲的耳朵里却成了一种讽刺,他抓起肖墨的前襟,捏住孩子的下巴质问道:“这孩子哪一点像我了,骨肉?那毒妇骗我多年,连你们也瞎了眼被她糊弄去。”

这时,一个年轻的白衣道长飘然而至,他走到众人面前,脸色难看。

“莫非是仙人。”老人家颤颤巍巍的问道。

“本仙修鬼道,最喜欢捡世间没人要的小孩作徒弟,若这孩子你不要了,何不舍我罢?”青子佩转手幻化。

“多谢仙人。”父亲一把夺下浮在空中的金豆子,千恩万谢的走了,其余人也不敢多留,纷纷离去。

青子佩半跪在地上,将日思夜想的人拥入怀中。

肖墨被揍的鼻青脸肿的,眯着眼睛却看不清,也不知道自己被卖给谁了。

他挣扎的一会,仙人柔声道:“听话。”

“你打算什么时候走?”假和尚走进僧堂,对着禅坐上的少年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