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性(1 / 2)

鄄城王最后受封陈地,被追谥为“思”,所以晚辈中称他作陈思王的人更多,或者也有简单一些称作陈王的。

尚书上说:“思曰睿,睿作圣。”

我想这是一个顶好的谥号,可陈王生前并未曾受到此等礼遇。

“咳珠吐玉,必将死其珠玉。”夫人对陈王如是作评,“人人都知扬长避短,殊不知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我为她过分的洞察而深感惊惧以致于骨骼刺痛。

“可是夫人您呢?”我说。

我从未见过夫人在陛下面前忍耐过,她说要广增妃嫔,陛下就纳了任氏;她说要留守邺城,陛下就推荐平原侯随军;她受了委屈写下《塘上行》,陛下读罢三垂泪;她生下叡公子,毫无疑问便是我大魏将来的皇帝……她说了那么多该说的不该说的话以至于陛下不得不处置她,夫人她曾几何时忍耐过?

夫人为什么就能让锥尖刺破口袋锋芒毕露呢?

“灵芸你不用说了。”

“灵芸我告诉你我有个足够好的理由支持我这么做——因为我要让他看见。”

“灵芸,你有见过斩落指甲的麒麟,毛衣摧颓的凤鸟吗?”夫人说,“我是不肯佯愚的,哪怕世人皆道必诛,我也要叫他看见,叫他铭刻入心,宛若永不泯灭的墨刑。”

说这话时夫人唇角浮荡着古怪的微笑,眉梢却在低低地哭泣,这种神情使我痴迷使我恍若隔世,以至于在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都无法再将注意力集中于任何其他的事情。原来人的心,真的很小,小到一个神色一抹微笑就足以将之填满。

“你在想什么?”陛下放松地坐在小塌上,笑着眯起眼睛问道,“针线很久没动了。”

“在想甄夫人。”我如实回答。

“没想到你在想她。”陛下说,“还以为你会想一些新的刺绣花样,或者是如此良宵中一些更为风流的韵事。”

我说:“夫人难道不比所谓的风流韵事更值得人怀恋吗?”

此言一出,很是不知轻重的,然而陛下并不以为意,继续问道:

“甄死了,你为什么还活着呢?”

我笑笑答:“夜来若殉了夫人,陛下岂非太过寂寞?”

“你不怕我恨你?”

“那就请陛下恨我罢。”我垂案穿针引线,“只有活人能承受爱憎。”

死亡与死者无关,所有的情绪都只认准生者承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