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宫夜长,万籁俱寂,唯有更漏声声入耳。翊坤宫里,继后辉发那拉氏独自一人坐在铜镜前。
夜凉如水,铜镜上蒙了一层雾气,就着撒进屋内的惨白月光影影绰绰地倒映出一位宫装妇人的影子。
屋内没有点灯,那妇人不声不响地独坐着,呆呆地看着手里的长命锁。
“吱呀”一声,有一嬷嬷持灯进来,手里拎着一个食盒。那老嬷嬷将食盒搁在桌上,凑近烛台将灯点上。她走到妇人身边,劝到:“皇后娘娘,吃点东西吧。”
辉发那拉氏恍若未闻,只是呆呆的看着手里的长命锁,她伸出苍白纤细的手指来,细细地描绘着长命锁上刻着的花纹,神情慈爱,像抚摸自己最疼爱的孩子。
老嬷嬷叹了口气,再劝到:“娘娘,你莫要和皇上置气。”
“容嬷嬷,你不用再劝了,在皇上眼里,我又算得了什么呢?”
“娘娘,您不要多想,皇上还是看重您的,要不然今日也不会特意来和您商量了。”
“呵!”辉发那拉氏闻言冷冷一笑,“他那哪是和我商量,分明是怕我亏待他那个宝贝私生女,特意来警告我来了。五公主?他哪还记得我的璟儿,可怜我的宜儿,还那么小就离开了我,是我这个额娘没用,如今连她的排行都要让给那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和钰公主了。”
“娘娘慎言!娘娘,若是让皇上知道了,又该和娘娘您动气了。”容嬷嬷提醒到。
“动气?我如今还有什么好怕的?”辉发那拉氏攥紧了手里的长命锁,想起白天皇上到翊坤宫来时,她是那么欢喜,没想到等来的确是这样的噩耗。
“皇后娘娘,您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你也要为十二阿哥想想啊。”容嬷嬷继续劝到,“皇后娘娘,这和硕和钰公主如今正得皇上的心,就算是为了十二阿哥,您也要顾着点面子啊,老奴听说那边那位如今可正卯足了劲在打听这位公主的事呢。”说着,她悄悄指了指延禧宫的方向。
“难道我就要这样忍下这口气吗?那和钰抢了我的宜儿的排行,我还要对她笑脸相迎吗?”
“皇后娘娘,小不忍则乱大谋,您想想十二阿哥,十二阿哥现在可只有娘娘您一人可依靠了。”
容嬷嬷也知道这件事委实是让皇后娘娘受委屈了,只是娘娘早已不得圣宠多年,而延禧宫那位确是圣宠不断,连着那位所出的两位格格也是水高船涨。饶是如此,那七格格和九格格也还未有封号,尚不能称一声公主。可如今这位和钰公主却不同,还未大婚就被封为了和硕公主,有品有级有封号的,其受宠程度可见一般。
若是能得这位公主相助,皇后娘娘定能与延禧宫那位旗鼓相当。可是,她也明白,丧女之痛如何能忘,皇后娘娘怕是不愿见这位和硕公主了。
容嬷嬷无法,只能不断的拿十二阿哥去劝皇后,好歹劝着她吃了点东西,好生休息下了。
……
再说夏紫薇在大觉寺供奉佛经后,又捐香火钱在佛前替亡母点了一盏长明灯,这才和富察夫人结伴下山。
富察夫人携着夏紫薇的手,亲切地说:“夏姑娘,你就和我一道回城吧,待到了城里,我让瑾林送你回去,你一个姑娘家的,又只带了两个婢女,实在太不安全了。”
夏紫薇推辞不掉,又怕再次遇到福尔康这样的人,也就答应了。。
在街口分开后,福灵安目送自己额娘的马车走远了,这才驱马上前,护送着夏紫薇主仆三人回到了银碗胡同。
和福灵安道谢后,夏紫薇带着金锁银钥二人站在院门口目送他驱马走远,这才准备回院子。
她回身往里走,这才发现不知何时,海兰察家的院门敞开着,院内没有点灯,只有一片模模糊糊的影子。
青年的身影隐在黑暗中,他穿着惯常穿的玄衫,整个人都似融入了黑暗中。他背后是一片冷清的院子,漆黑的笼罩在月光中,无端给人一种凄冷的感觉。
夏紫薇看不清他的神情,只觉得他大概是有些落落寡欢的。
她突然回想起来,好像不管海兰察在不在家,他似乎都很少点灯,也从不见有人登门拜访过他。
她知道海兰察与其他御前侍卫不同,他是靠自己一刀一枪拼的前程,似乎与众人有些格格不入了。她突然想起了自己还在大明湖畔时的生活,似乎也是这样的,在金锁还没到夏家之前,她没有朋友没有玩伴,日日与书为伴,有的只有无尽的孤独寂寞。
所幸她还有金锁,后来又有银钥姐姐,可海兰察除了有时去看看扎泰老伯之外便再也没有地方可去了。一个人生活应该很孤独吧。这样一想,她顿时有了同病相怜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