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这是庄子上第一批送到府里的衣料。”浣雨轻声说。
精致秀气的眉,长而密的睫毛低垂着,轻轻颤动像轻盈的蝴蝶,遮住一汪春水般的眼眸,喝了口茶水,唇瓣小巧晶莹透着水红,林臻把茶盏随意的放在桌上,慵懒的斜倚在椅子上,左手托腮,嘴巴一鼓一鼓的,端的是少女的娇憨,倩目百无聊赖的看过去:“就这些料子,没有新样儿吗?”
这些料子,被一股脑地放在深红褐色的白梨木大桌上,仿佛不要钱似的布料堆成小山,一匹匹排过去,云锦,丝绸,蜀锦,软烟罗等各式各样,每匹衣料更是花式繁多,令人眼花缭乱,明亮色的不俗一眼惊艳,暖调的柔和如潺潺溪水。
白梨木桌就这样沦为堆放物什的道具,西洋才引进云北的上好木材,暗有条纹交错,光洁均匀,带着轻微的香气,耐久硬重,古香古色,是极贵重的,物以稀为贵,产量少,能得上几车,一般都用以造主厅的茶几桌椅,彰显主家的地位和实力。
千金难求的白梨木被造成桌子就这样漫不经心的摆放在宅子院落一角存放货物的房间里,无声的透露出府里的积淀和财富。
“小姐,看看这一匹新鲜料子,也是倚云居新到的货色,出自槐江绣娘的菱花苏锦,丁香着色不知毁了多少匹,才沁染出这如烟似雾的浅黛紫色,绣上朱条间花纹,外层以轻纱软罗点缀,如梦如幻美不胜收啊。”
“府里总共就进了两匹,倚云居也才十匹,在京城是顶顶的紧俏货呢。再照着您的身材剪裁一番,小姐您穿上这身衣裳,举手投足就是九天上下凡的仙女,保证京城里无人出您左右。”
负责衣料采买的婆子站在少女的椅边,低头弯着腰毕恭毕敬的介绍,心里捏着把汗,奈何人家的宠爱独独一份,从小千娇万宠锦衣玉食浇灌的蜜糖里长大。
府里下人的生存全系于这小祖宗的喜怒哀乐,林臻小姐素来是眼光最挑剔的,每季添置衣料都已紧着她为先,饶是如此,这祖宗仍是兴致缺缺的,每次这种时候都暗暗叫苦,脸上还陪着笑,嘴里忙不迭的一劲儿夸。
两次提到的倚云居是京城最负盛名的衣料铺子,精巧的,稀罕的,眼花缭乱样式颇多,偏生店家又精于营商颇有些营销手段,衣料供不应求,只予上流官家供货,裁衣,京城贵女圈子也偏爱倚云居。
因此,出自倚云居的衣料必是不会出差错的,价格不菲,而这再倚云居里也属前列的苏锦更是一尺二金,贵的令人咂舌,这祖宗眼也不眨。
浣秋看这婆子的着急样子捂嘴笑了笑,头上簪的玉钗上的流苏晃动了,对林臻眨了眨眼说:“小姐,既是嫌这些料子没甚新样,选两匹做交代就是了,没得这等左挑右捡,心情反倒不美,咱们出门的时候再逛逛京城里的成衣铺吧。”
听了婢女的话,林臻没因浣秋的大胆生气,对着她皱了皱秀气的鼻子,撅起粉嫩的小嘴,仿佛就等着这句话,利落的从位置上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衣袖垂落露出莹白剔透的肌肤,衣领刺着一圈密实的菱形走线,服帖的衣料包裹着无暇的肌肤,露出笔直修长的颈,小巧的尖下巴,唇红齿白,优雅的宛如天鹅。
围着桌子走了一圈就停了,也没细看,伸出粉嫩的芊芊玉指,指了匹鹅黄的和胭脂色,对婆子吩咐道:“这两匹收进我的库房,裁衣的尺寸花样喜恶照旧一律得过问浣雨。”
林臻舒展了眉头,像是想起了什么,露出甜甜的笑和两个酒窝补充道:“还有苏绣留一匹送到母亲那。”交代好了转身向门口走去。
浣秋浣雨见状立马跟上,差两步之距跟在后头。屋里的婆子婢女一干是俯首低眉的恭送称是。婆子看着远去的聘婷的身姿感慨,真真是人上人,这婀娜的身板出尘的气质,连女子看了怕是都要如痴如醉,胜过她见过的所有贵女了。送走了祖宗,终是舒了口气,自顾自的去忙活了。
林臻出了门,望着日薄西山,天色沉暮,白日里落的雪尽数化了,淌在地上结为透明剔透的冰,长廊两侧的树丛盛着水珠,天地间的白色消融去,显现本来的颜色,水车假山在寒风中静止了,古典的建筑透露出一丝沉稳威严。
廊上还时不时滴答着水滴,空气里弥漫着寒意和林苑花草的清香,浣雨接过随从手里带的衣裳,追上林臻披上一件牙白夹兔绒大袄,长至脚踝,把人包裹的严严实实,领边缀着大小不一的珍珠,显得少女素净的一张脸冷清高雅。
走过回廊,才到湖前,便看见远处过来的一抹从容的身影,林臻的眼眸瞬间亮了,提起裙摆,不管不顾的跑出浣秋撑的伞,哒哒哒欢快的走上桥,又哒哒哒的迈着小碎步跑下来。
一溜烟儿的张开手臂冲到近前了,撒着欢的叫唤:“爹爹,你终于散值了。”八爪鱼似的缠在人身上,娇气的把头埋在人怀里蹭蹭,呼出一连串的热气。
林永鹤熟练的抱住了冲过来的林臻,眼里藏着疲色,宠溺的摸摸后背安抚,平日里温和的面容僵硬的挤不出一丝笑意,长叹声叮嘱道:“天寒地冻的,仔细着摔了,别再耍赖粘糊着我啊。”
闻言林臻跳下来,拖了跺脚,拉着林父的衣袖瘪嘴:“爹爹我可不是小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