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惠风和畅的午后,窗户外头不知道什么鸟叽叽喳喳叫个没完,司梨拈着枚白子迟迟未落,算起来到这九重天有些时日了,再待上十天正好过了百花谷的百花宴。
待的时日短了怕拂了天君的面子,时日长了又怕人家说她这个做客的没规矩赖着不走,如此讲来还真是门学问。
但,术业有专攻,司梨幼年时翘课便是家常便饭,自然抄佛经写检讨也是家常便饭,抄得少了显不出诚意,抄得多了又难以保持,凡事有个度,一来二去这个度司梨就把握得炉火纯青。
谁知不过多这么几天就待出了事端。
惦记着瑶池里的芙蕖还没挖,司梨挑了个月黑风高的晚上偷摸出了门,想着不是个很能见光的勾当,她没叫尚付跟着。
临出门前尚付忧心忡忡的看着她:“君上真的不用……”
司梨摆摆手头也不回豪气万千地……踏上了一条不归路。
司梨不认路,这个毛病活的有些年岁的神仙都知道,所以当她手捧两坨带泥的根茎七拐八拐眼瞅着景象越来越陌生,最后终于翻入自家后院时,得意之情溢于言表。她琢磨着明天起来一定要让尚付对自己刮目相看。
后院温泉层层水雾蒸腾,四周树影婆娑,灯笼花一串一串,司梨看了看自己沾了泥裙子,又看了看那腾腾水雾,断然是要进去泡上一泡的。
她先脱了外衫把根茎仔细包好,再褪去中衣,把鞋子往边上使劲儿一踢就踩进了水里,沿着石阶走下去。
等水面漫到胸前,司梨索性连里衣也脱了,只剩一件杏白色折枝海棠绣边肚兜,池水清澈见底。司梨抬手拨着水纹,落下的花瓣顺水漂到身前,她想要抓住但收拢手掌总让它逃脱,一时玩心大起。
忽然司梨白玉似的手臂就僵在了水面上,她看见那月亮门转出了一道身影,紧接着是交谈声,再接着是另一道身影。
定睛一瞅,前面这人白色衣衫,是话本子里文弱公子的打扮,后面那位穿得有些花哨,姑且像个纨绔子弟。司梨一边佩服自己在如此紧要关头还能如此细细分析,一边不知眼下情境如何是好。
人算不如天算,司梨没算到天上的院子布局大都相似,七拐八拐进了别人家里泡温泉,万一让人瞧见了抓了现行可要丢尽妖族的脸面。不过她也说不准这么多年过去民风有多开放,流传个千万载说不定也能是一桩风雅事。
只听前头那人说:“锁魂塔的入口还要再改一改才行。”
后边的应声:“还要细致?我要是累死了你得给我多烧点纸。”
前头的又说:“烧纸不都是凡间的习俗,什么时候你的爱好越来越多了……”
眼看他们走近了司梨又往水里缩了缩,想等他们谈完了再偷偷溜走,来无影去无踪。结果后边那个眼尖看着了她,拿扇子略微一敲前头那个,打趣道:“已经约了人还和我谈这些,也不怕坏了兴致。”然后脚底抹油走为上计,留下她和文弱公子面面相觑。
“阿梨。”声音隐含怒意。
这会儿再一听才听出来文弱公子竟是易明,那不用说刚才那花哨纨绔子弟多半是伯文,她从水里穿出来披上中衣抱起她的宝贝芙蕖,连鞋也顾不得穿,翻墙落荒而逃。
今天丢人丢了双份的,司梨悔不当初,为什么没带上尚付一起啊。
天上平日里庄严肃穆,各路神仙的生活板正无趣得很,所以大家对八卦都很喜闻乐见。品阶高点的神仙品着茶交流心得,品阶低点的朝会后也要找个空闲地站一站咬咬耳朵。
最近天上就不知道从哪传出的消息,版本还不尽相同。其中主流说法有三种,且都有理有据。
有的说是易明上神和神族一位小公主幽会,结果放了人家鸽子和伯文上神讨论术法,小公主气愤难当。这正好解释了为什么易明上神万万年和红尘不沾边,原来是早就心有所属,奈何女方年纪太小,要等她长大。
还有说是一位女子和两位男子同戏水,三人寻欢作乐。大家想破脑袋给女主角按了个身份——魔族公主,魔族女子素来作风豪放,至于为什么都是公主,可能人们一直对公主更容易抱有美好幻想。
第三种说法是最最有趣的,咳,传说是伯文上神和一男子生了断袖之情,两人泡着温泉谈天说地,好不快活。这么他平日眼神总粘在易明上神身上也就说的过去了,毕竟易明上神的容貌不光在男子里数一数二,就算放到女子里,也能排个前十。
三日后司梨捧着白瓷杯先喝了口茶润润嗓子,斟酌着问尚付:“话说,最近有几则传闻你听说了没?”
尚付沉默。
司梨继续试探:“就是说伯文断了袖子的那个……”
尚付继续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