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仙界一派祥瑞,步入和平时代已有二十万年余,神族当家亦有二十万年余,已经站在新的历史起点上,进入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的决胜阶段。
自那场大战后司梨以魂魄镇压六界恶灵,她的仙体就被供奉在妖族元令台。元令台虽则名字带个台,但其实为遥泽山天成的一处洞府,打半山腰开口一路向下去,约到地下数十丈深,洞府里寒冬暖和夏日清凉,隐隐听得见水声,除却不见光阴暗了点,实在是个好居所。司梨活蹦乱跳时就住在这,躺着一动不动时里头摆设也没变,中间多了口晶棺而已。
妖族本就弱小,实力不如神族魔族那般强盛,司梨死后更是混得一天不如一天,堪堪守着遥泽山焉渊这么点穷山恶水的地方安分过日子。但正因为妖族生产力一如上古时期落后,难得民风也一如上古时期淳朴。
这一天和往常一样,神族开完会讨论完民生大事喝着茶,魔族几位魔君打斗不休要挣个高低出来,妖族的小妖们采采蘑菇摘摘果子也准备各回各家,谁也没注意遥泽山轻微晃了一晃。
像是不满被忽视的这么彻底,它又震了三震,紧接着四散冲天白光,妖气磅礴而出。
司梨睁眼推了推棺盖没推开,再一使劲上好的水晶绽开一条条裂纹,卧在一旁的尚付闻声幽幽醒来,掀开棺盖扶司梨坐起来:“君上。”
司梨揉着眼:“如今是什么时候了?谁赢了?”身上一件玄色正服,裹着瘦小的身体宽松得厉害。玄色赤红这些浓丽的颜色不适合她,她还是穿鹅黄月白一类的薄衫小裙最合衬。
“现在是嘉昀天君执掌九重天,魔族鬼族并上咱们妖族还有一些个小族归顺有二十万年了。”
“睡的我老腰疼。”司梨站起来捏了个术法,指间亮着幽蓝的荧光照着石阶往上走。
路过一处拐角摸了摸做装饰的冰玉花瓶,沾了一手的灰:“如今也不知时兴什么了。”说罢又扯了扯身上的袍子。
外头一众小妖跷着脚望着洞口,一等司梨露面,整齐一片矮下身去:“恭迎君上。”
传闻司梨是眉目艳丽一冷美人,甚至有画像流传,上边画的司梨细长眸子深沉一望不见底。不过二十万年前的神君多已作古,这个谣言也就得以一直没被拆穿。待这厢看清楚打遍八荒鲜有对手的妖尊竟像个尚且年幼的小女娃模样,大家都觉得甚是有趣,忒有趣了。
一众小妖迎着她上了主殿,又是好一通叩拜下来各自心中一派对未来光明憧憬,心满意足散去。
司梨留在殿里出神,尚付见她许久不言语甚是忧心,正不知该不该出声的空档听见她说:“唉,二十万年了,那个清蒸乌宁我还没吃到……”
尚付抽出手帕揩汗:“君上有所不知,这些年来西荒地貌变化异常,那乌宁大泽早顶起个险峰来,乌宁……乌宁也都灭绝了,君上想想换个别的?”
司梨在妖族地界上逍遥了近俩月后终于被请上了九重天,来传话的仙使是这么说的:“听闻妖尊归来,天君不胜欣喜,特地设宴接风……”
她不知道天君是不是真欣喜,但后边还有一句“最近正是雪玉酒酿成”听得真真切切,于是她从善如流地应了下来。
诚然司梨不是个见食起意的,这一趟去了九重天也好打听个时事不是。
四月十二,司梨醒来整整两个月这天,她收拾收拾带上尚付登了九重天的大门叨扰一番。
天君的意思是要尽一尽地主之谊,留她多住些时日,差人给收拾出来了好气派一处庭院,仙婢引了她过去时惊的她差点丢了妖族的面子,这院子可太阔气,甚至分了连池子都是两个——一个观赏,另一个温泉。
司梨惭愧,自己的妖族除了正殿再找不出一个这么拿的出手的地方了。
头天晚上她睡得舒坦,恍惚做了个梦,梦见模糊了面容的易明探出手不知是不是想要拉她,片刻又变成恶灵将要吞灭她,她嘤咛了一声蜷起身子沉沉睡过去。
正宴在第二天晚上开席,天上的宴会也讲究,人人一个案几,布各例菜色。天君坐在正席上,右手边就是司梨,相对的左边按次序是易明、伯文、子衿几个神君,这几个都是洪荒时便识得的故人,后边跟着是几位天尊、真人、上仙。
她入了座先是对天君揖一揖手,说几句客气的场面话,而后冲对面几位一笑,几个推杯换盏下来气氛活络了不少,位分低的来敬酒司梨也是不由分说地一杯饮尽,下边议论开都说这妖尊看着长得小,做派却是真豪迈,可见是个正派坦荡心胸宽阔之人。
但酒品和人品委实是没有什么关系的,在她设计正派坦荡心胸宽阔之人来谋取利益时,这些说她是正派坦荡心胸宽阔之人的还尚未化生,自然也更不晓得她初次偷酒窖里的酒醉得不省人事时抱着还没长毛的尚付给它取暖,自己险些被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