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别两宽(1 / 2)

此后的一个月,段成钰很少有机会见到南洋美人出现在项家麒身边,甚至于,她见到项家麒的机会都不多。一方面因为成钰刻意躲避,另一方面也是因为那人深居简出。

其他男人却越来越得意忘形,都在抓紧机会,利用有限的时间拈花惹草。有的人同时找两三个女伴,有的人还为了女孩闹出争风吃醋的闹剧。

这些人还有一个娱乐项目,就是赌博。他们买通了管家,在有客人下船,空出屋子的时候,就去那里赌。这些富家公子不在乎钱,经常几日几夜混在屋子里,吃喝让人送进去。直赌到天昏地暗,没了盘缠才罢休。

段成钰想起项家麒刚上船时,因为没钱,住的便宜船舱。当时据说他是因为输掉了他爹的一处公馆,才囊中羞涩的逃出家。

成钰估计他没在甲板上出现,多半是闷在屋子里耍钱。世间恶习,唯毒和赌,是最难戒除的。成钰估计,他若不是因为喘病,也一定是抽大烟的。

每到这时,她都会暗自庆幸自己的决定多么英明理智,但佩服自己的同时,又能听见一个美丽的泡泡在心里“砰”的一下破碎了。

她曾经期望着那人和其他公子哥不一样,如今看来,让这种家世的人守身如玉、洁身自好,是多么不现实。

船行将近三个月时,终于绕过北非,看到了欧洲大陆。下一站就是马赛了。

成钰一行开始收拾行李,准备在马赛上船,然后乘火车赶往巴黎。

忙忙碌碌的空隙,总是能在开门的瞬间看到那道门,那道曾经关着他们两人的窄门。

这日宗庆来找若薇,确认所有行李收拾妥当。

“一会儿会有领事馆的车子来接咱们。你我、成钰和从璧坐一辆车去火车站。”宗庆嘱咐到。

“其他人呢?”若薇问。

“大家大多去伦敦,也有几个去里昂的,只有咱们四个去巴黎。从璧已经联系好去巴黎大学读金融,正好可以顺路。”

成钰不由得紧张。她已经太久没有面对过那人了,不知同处一个车厢会不会尴尬,会不会让若薇起疑心。

上岸这天,风很大。乌云满满的遮住阳光,被风赶着在天上卷过。

成钰负责在甲板上看管行李,若薇和宗庆还在做最后收尾。

甲板上的海风,大到让人站不住。成钰搂着一根桅杆,瑟瑟发抖。

“朱儿。”背后是熟悉的声音,有些微哑。

成钰闭了闭眼,缓了几秒才敢回头。只见项家麒穿了黑色大衣,戴了围巾和皮手套,站在她身后。

不知是不是因为穿了黑色,他好像又瘦了些。连日来不见太阳,让他白皙的脸庞有些发青,眼底有浓重的清影。为了上岸,他刚刮了胡子,理了发,显得清爽却有些憔悴。

“你穿的太少了。”项家麒先开口到。

成钰低头看看自己的风衣,这是出门前刚添置的,似乎还好。如今认识她的人越来越少,不需要再穿丫鬟的衣服。

项家麒想了想,把自己暗红色的羊毛围巾摘下来。成钰下意识的躲。却被那人猝不及防拉了手。

“戴着,要不我告诉宗庆他们上岸那两天的事。”

成钰没想到他竟然威胁自己,咬着嘴唇不说话,那人不由分说把围巾给她戴在脖子上。围巾还带着他的体温,异常的暖和,摩擦着颈间的肌肤,痒痒的。成钰听话的低头把围巾掖好。

身后传来若薇和宗庆的声音。

“东西都带齐了,可以出发了。”

船在岸边人的挥手欢呼声中靠岸,一开闸,很多人逆着旅客跑上船。法国人的热情真是让成钰开了眼,眼见着几个人接到爱人,立刻就深吻起来。其中一个女孩竟然是宗庆朋友的女伴。成钰看着,只有张着嘴发愣的份。

此时一只手从后面抓住她的手臂。

“跟在我身后走,人太多,别走丢了。”说着,那人接过成钰手里的小皮箱,站在她身前,挡着人流。

一行四人左突右攻,总算是来到了码头外面。一辆黑色轿车已经等在门口。

项家麒先是开了车门,把若薇和成钰让到后排。又帮着宗庆放好行李,才打开前面的车门。

宗庆和两个女生坐在一排。探身问前面的项家麒:“从璧,你要不要紧?”

那人回头摆摆手,不以为然的笑:“你们三个挤着,只有我一个人坐这么宽敞,还有什么问题。”

码头到火车站的路上,成钰第一次体会了欧洲风情。白色、灰色的古老石头建筑,被各式雕像点缀着。远处很多烟囱冒着浓黑的烟。车子比上海还要多,但要饭的也比上海多。

项家麒像是被浓烟熏到了,一路上咳得很厉害。他紧紧捂着嘴,咳得身子深深弓下去。偶尔抬起头,自己按着胸口,调整呼吸,用手帕擦头上的汗。

“一会儿到车站去喝一杯茶吧?”宗庆眼里全是担心,伸着头问他。项家麒不敢张口,只是摆手示意没事。

车子驶进车站因为是领事馆的车,有特权,直接开到站台上,省去了很多麻烦。

那人吭吭的咳着下了车,还是刻意帮女士拿行李,然后挡在成钰身前。

头等舱的列车员戴着大壳帽,笔直的站在门口,见了客人毕恭毕敬的迎接,把他们带进车厢。一个个头等厢的房门紧闭着,深色木头装饰的墙面上有繁琐的巴洛克风格的壁灯。门口对面是车窗,用猩红色丝绒窗帘装饰着。

“从璧这几天病着,我和他睡一个车厢。成钰陪你住隔壁。”陈宗庆拉着若薇的手交代,堵在门口,半天不愿意撒手。

成钰忍不住担心的看那人的背影,他虽然还是一如既往的若无其事,但细细听,喘息声是纠结的。他才刚进了车厢,就长出气一声,跌到床铺上。

头等舱的车厢不大,只够两场床,床的中间是一张桌子。头顶上有行李架。床铺很舒适,对于女孩子来说还算宽敞,铺着软软的被褥。

两个女孩在车厢里打开行李,火车要走一天一夜,她们把随身用的东西收拾好。

成钰摘下围巾,拿在手里摩挲着,似乎想要通过围巾感觉那人的心。围巾软软的,暖暖的,和每次那人对成钰说的话一样。她把围巾小心的折好,塞在枕头底下。

“朱儿,去餐车吃饭吧。我都有些饿了。”若薇叫她。成钰见收拾得差不多了,起身跟着她出门。

走到隔壁,若薇轻轻敲了两下门。门是推拉式的,哗的一声打开。

“若薇,等我一下。”宗庆出现在门口说,又返回去。透过门缝望进去,项家麒的床朝着门口。他蜷缩在床的角落里,长腿伸直。头无力的靠着墙,一手捂着嘴,手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深呼吸。

宗庆很快穿好衣服回来:“咱们去吧,从璧不想吃。”

“从璧这一次病了好久了。”若薇有些担心。

”哎……冷热不均,他受了风寒,喘病犯的连觉都睡不了。”宗庆理了理衣领,回头看了一眼蜷在床上的那人,挥了下手,示意自己走了。那人没说话,只是勉强笑了一下。他的手垂在身边。成钰这才看清,他手里是止喘的药。

一顿饭又是繁琐异常,左一个盘子、右一个碟子,除了茶,其他都是凉的。成钰暗自庆幸那人没来,否则这一顿饭吃完,他那刚正不阿的胃又该造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