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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秋已一月,天气却是突然变得闷热起来,连续几天都是如此,有如酷暑卷土重来。

于是晨练的时辰也缩短了,住西厢房的这些一到晌午就把自己脱得赤条条的汉子,不时就在井边将一大桶凉得刺骨的水迎头浇下。一边在晒得滚烫的石板地上跳脚一边将一身凉水抖去。

这也是为什么西厢房这边不许女眷或是女婢进入的原因了。

商桐虽没和这些人一起,但也光着膀子就躺在了竹席上。一阵阵的热风从打开的窗户、门吹进来,让人更加燥热不堪。

“商哥,喝茶吗?”王柯拎了个茶壶进来。

“你那里来的茶?”商桐坐起来,头因为久卧和干热晕了一会儿。

两人由于经常对练已经十分相熟,加上商桐年纪比他大,这几天王柯就是“商哥”“商哥”地叫他。带的周围其他见识过商桐功夫的人也开始这样叫他。

“上个月我离家之前我娘塞给我一包金银花,说是要秋老虎了,让我每天喝点。”王柯拿了两个碗过来,从壶口倒出褐黄的茶水中有几根细碎的花梗也顺着在碗里打转,空气里顿时就弥漫着一股晒干后金银花的苦香味。

一口热茶下去解去了几分喉咙里的涩味。

“真不知道这种天气还要持续多久。”商桐看了一眼门外,其他人或是坐在树荫下或是待在井水边没离开过。

“对啊。”王柯拿过茶壶给两人倒满。

“姐姐,”香石求饶道,“这么热的天气就让我休息会儿吧。”

香月正在眷抄一份文书。蔡韶说是说放心她拿回来写,十有八九也是因为不是什么重要的公文吧。

“再写完这一张。”香月眼都没移过来。不知是不是他故意,放来的每份文书都写得龙飞凤舞,难以辨认清楚。

“王爷写的字真够丑的。”香石好不容易把一张毛边纸写完,凑到旁边说。

“香石!”席香月瞪了她一眼,心中不由纳闷自己是怎么把她教成这样口无遮拦的样子的。不过一想到从小她也没教过妹妹谨言慎行,只能把本来要责备她的话吞进了肚子里。

“虽然很难辨别出字形,但是草书也是书法的一种。”香月深吸了一口气,“平常人很难欣赏到这种书法的魅力,多年练过书法的人从草书中却可以看出一些技法。”

她拉过一本文书翻开:“你看这个‘以’,王爷的特色就是一笔带过,还有这里和这里。”香月指了指其他几个“以”字,都是一笔带过且十分相似.

“确实是这样!”香石翻开其他几本文书也都是如此。

“要说的话,王爷的草书是他所有书法里写得最好的了。”香月继续说道。

反正香石也看不懂,香月就由着她继续去翻了。不时就听见她努力读出其中几个字,在这种炎热的天气里,也算是解闷逗趣吧。

“以······蔡······食······贡······”香石躺在躺椅上拖长了声念着。越是复杂的字形倒是越好辨认,简单的反而让人分不清楚是什么。

“张、远·····州?这个名字写得挺好认的。”

香月猛地转身。

香石后知后觉地抬起头来,疑惑地看着她。

香月脸部抽动了一下,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说道:“这一本我好像还没抄,你先给我吧。”

香石递过去。

她的手有些发颤,背过身打开了那本文书。

“呈王爷,属下所管辖的宁晖县今夏遇三年以来最严重的一次干旱……”所讲内容不过是事务管理里稀松平常的事,但是“张远州”这三个字还是明晃晃地刺了她的眼。

绝不会错,一定是她知道的那个张远州。她把这个名字翻来覆去地念了许多年,明明有可能会是重名,她却竭力忍住要把手里的文书撕得粉碎的冲动。

一想到父母已经魂归九泉,她自己也被害得双腿残疾,而他却仍若无其事地活在世上,以一腔“爱民之心”写下这些,她就无法不感到悲愤。

“姐?”香石站了起来,“你怎么了?你都冒冷汗了。”

“我没事儿。”这份文书不可能是蔡韶遗漏的,很可能是想看看她的反应。“推我去主书房,我找王爷有事。”

“现在天气正热,我们傍晚再去吧。”

“我现在有急事必需弄清楚。”香月紧紧捏着那本文书。

“好吧。”

香石正等着人去房里通报,迎面蔡韶就走过来了。

香石直勾勾地盯着他,他今日身穿一件长身青衫,腰间别一长穗白玉,梳的也是正经发髻。但是香石莫名感觉他和她刚进王府时见到的那个少年出奇的像,简直就是一模一样。

只是换个装束会让人产生这么大的变化吗?

席香月怒气腾腾地瞪着他,蔡韶接过轮椅把她推进房去。香石被挡在门外。

“你什么意思?”席香月把文书扔在桌上。

蔡韶打开看了一眼道:“这本……我还没看过呢,就给你送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