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良的表白来得太过突然,简直叫人措手不及。
是以,半个时辰后,尹阡陌仍是沉浸在难以言喻的震惊之中,久久缓不过劲来。
然与此同时,造成其这般状况的男子却已面色如常,不紧不慢地走近了皇城里的一家古玩铺子。
老板见是贵客莅临,忙不迭弯腰哈背地迎上前去,亲自向他介绍起近来新到的上等货。
严良也不推辞,任由大腹便便的掌柜在他耳边滔滔不绝地说了许久,才在另一买家相中了一只玉如意继而意欲成交的时候,让掌柜的先去忙。
待到对方赔笑着前去招呼生意之后,严良稍稍赏了几件古董,便顺着货架摆放的位置,悄无声息地来到了店铺的后院。
他不徐不疾地迈向了一间不起眼的屋子,未尝叩门就推门而入。
“来得倒是快。”没等一路向里的他站定在一座雅致的屏风前,屏风的后头就传来了女子悦耳动听的嗓音。
“不如你底下的人来得快。”驻足于障碍物前,男子可透过白色的绸布,依稀目睹一人安然端坐的倩影。
“呵……”女子闻言轻笑一声,似乎很是愉悦,“我的人不就是你的人吗?”
“……”严良并未作答,只是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似乎是在屏风后品茗的女子。
“她怎么说?”忽然,女子似是隐隐变了声调,微沉了嗓子简洁明了地发问。
“什么也没说。”严良据实以告,又惹来了女子的一阵笑声。
“难不成,是你的魅力不够?”她调侃道。
“她心中有人,容不得其他男子。”
“容不下也得容,否则……”
女子没有接着往下说,严良也没有刨根问底。
“我会让你满意的。”直到片刻后,他冷不丁打破了现场的沉默。
“你是在同情她?”女子闻声并未心生雀跃,只在面上好整以暇地问他。
“不会。”严良闻言,斩钉截铁地予以否认。
“那就好。”屏风后头的女子嫣然一笑,饱满红润的玉唇勾勒出妖娆的弧度,“那种到处害人的女子,是不值得怜悯的。”
她说这话的时候,那个被其认定为不值得同情的女子,刚好已经魂不守舍地回到了国师府。
尹阡陌想起各自回府之前,严良还对她说了许多话——或是她曾经思量过的,或是她从未想到过的。
他说,若是她当真畏惧“克夫”之说,那么嫁与他这个决计不会被牵累的男子,便是她最好的选择。
他说,她不应当从此只愿青灯古佛、了却残生,他希望她能像别的女子一样,与人偕老、儿女绕膝。
他说,即便她不在乎,也不能罔顾含辛茹苦将她养大的父亲——他愿意和她一起照顾她唯一的亲人。
他甚至还郑重地告诉她,倘若想要慕容无卿对她死心,那么最干脆利落的法子,就是她已嫁作人妇。
总而言之,只要她点头,所有的问题,都将迎刃而解。
不得不承认,严良所提及的某些话,委实是让女子有所触动的。
如果可以,她也不想因自身的孤独终老而连累到年迈的爹爹——更何况,的确只有她嫁了人,才能彻头彻尾地斩断慕容无卿和她两个人的念想。
而现在,就有这样一个合适的人选摆在眼前。
她,要跨出这一步吗?要跨出……这将会彻底颠覆其一生的一步吗?
几天后,未等举棋不定的女子考虑清楚,宫里就突然来了个年纪不小的太监,说是公主殿下请尹家大小姐入宫
一叙。
当下尚在皇宫待字闺中的天家女儿,也只有六公主宸钰了。
是以,前些天才接受过对方登门拜访的尹家,没有理由也不敢违抗,这就容尹阡陌在月牙儿的陪同下一道进宫去了。
是日,已值六月初二,天气仍是酷热难耐。
所幸尹家主仆奉命入宫之际已是未时将尽,太阳已然渐渐西移,故而未有将她们晒得承受不住。
话虽如此,到底是仲夏刚过,尹阡陌和月牙儿一路随宫人沿着宫路七拐八绕之后,还是免不了热出了一身薄汗。
“臣女参见公主,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但是在皇族面前,该有的礼数,绝对不能因暑热难耐而得以减免,因此,尹阡陌刚站定在一座凉亭之内,就忙不迭冲着宸钰公主屈膝下跪。
“快快免礼。”原本安坐在亭子里的女子连忙站起身来,上前两步,弯腰虚扶一把,“这天气这么热,瞧瞧……都满头是汗了。”她看着尹阡陌抬起头来与之四目相接,不由得微微皱了皱眉,“快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