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四十三年,冬。
漫天大雪。
东方既白。听花小榭中的腊梅开得甚好,单薄的枝丫上覆着层层白雪,上立着三两只寒鸦,忽而一只白鸽从中飞过,惊得寒鸦慌不择路,抖落了一地的白霜。
肖战唇瓣微勾,扬手指尖触于风中,训练有素的白鸽机灵地立爪停于他的指腹上。
他收手,取下绑在它洁白羽毛遮掩着的红爪上的信囊,将纸条取出。
展开纸卷,上面只寥寥几字:
“三日后,花间宿。”
肖战望着纸条上潦草的字迹辗然而笑,指腹轻轻地在微皱的纸条上反复摩挲,抿唇思量。忽然身后一股浓郁的川芎香在他的身后散开,肖战嗅到不由得将目光放得更柔和了几分,展露着手中的纸条,温声道:“你来了?”
身后久久没有回复。肖战眉头有些蹙起,纤长睫毛下的眼眸闪过一丝疑惑,转身望去——
一道暗红的身影出现在他的余光里。王一博身着了一袭绛红色金丝滚边锦袍,外披着雪白狐裘披风,右眼处眉稍有些微微挑起,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讥笑,负手静静地立在他的身后。
怎么会是他?
肖战心中咯噔一下,凝眸望着他的神色,他的表情始终显得这般云淡风轻,眼底的异光是他看不懂的情绪。肖战嘴角的弧度慢慢降下,低眸不再看他,双手不动声色地负在身后,指尖将纸条渐渐勾卷,掩于衣袖中。
王一博用余光瞥了瞥他半露的衣袖,狭长的狐眸微微眯起,缓缓走到他的跟前,居高临下地注视着他微垂的脑袋,只见他未披裘衣,单薄的素白衣衫在寒风中微微荡起,若非鼻尖上的一点冻红,王一博真会怀疑,眼前的人并非活物。
“爱卿可是在等何人?”王一博眼底浮现一丝嘲弄,言语间透着一股明显的凉意。
“臣……未曾。”肖战目光一滞,慌忙将头埋得更低些,袖中的手轻微发颤。
见他这般模样,王一博眼神赫然冷了几分,余光瞥了瞥身后侍卫端着的汤药,心中有些杂陈,低眸直勾勾地凝望着他低垂的睫毛,话语间带着几分杀意:“不知令夫人近日可安好?”
肖战愣神,片刻答道:“自是安好,多谢陛下挂心。”
言罢,瞥了瞥侍卫手中的汤药。
“哦?是吗?”王一博嘴角微微勾起,上前一步俯身低头靠在离肖战耳畔三分处,温热的气息吹得肖战耳朵发痒,“朕适才入府探望爱卿,不想竟撞见了一直待在爱卿身边寸步不离的月杀……”
肖战一怔,面色有些发白。
“朕截下了他手中的汤药,亲自来见爱卿,”王一博唇角处笑意更甚,眼神却愈加冰凉,“爱卿可是病了?”
“臣……的确染了些许风寒。”肖战身子不禁打了个寒颤,眼神有些闪躲。
“是吗?”王一博闻言,冷笑出声,缓缓地别开脑袋望向苑中的那株红梅,一片白茫茫中耀眼的红晕染了他的眼眶、布满鲜红的血丝,他强压下心中的怒火,有些嘲讽又好像自嘲般的哼笑一声,缓缓地合上双眼,嗓音有些沙哑:“那爱卿,可要好好珍重才是。”
肖战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答复。只见侍卫将药碗缓缓地放在石桌上,还有些温热的汤药升起的热气在寒冷的空中凝成了雾珠,川芎的浓郁香气从碗中溢出,肖战默声,未有任何动作。
王一博目光在那晚汤药上停留片刻,又淡淡移开。他不再看向肖战,眼眸恢复了往日的清冷,转身负手背对着他,沉声道:“朕怜惜爱卿身体,即是病了,便留于府中好生静养吧,大理寺卿一职,便暂由新科状元许如年接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