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齐,紫崇宫中,靖安殿里,熏香袅袅。
宋筠月与宋廷时同桌而坐。年轻的大齐皇帝抬手,亲自为公主斟了一杯茶。他把茶推了过去,道:“姐姐请用。”
宋筠月微微一笑,道:“这里又没有旁人,你不必如此客气。”说着,她一挥衣袖,灵鹭带着公主的侍从也退了下去。
宋廷时轻轻咳了两声,面上一阵红一阵白。宋筠月见了,忙放下茶杯,关切地问:“怎么又咳了?太医近来可有诊治?”
宋廷时摆了摆手,好不容易喘匀了气,道:“姐姐,我的病你还不知道吗?自小就有的,太医若有用,我早就好了。”
“宫里的太医没用,我便为你去找方外的名医,我就不信,没人治得了你的咳疾。”宋筠月说着,却动也没动。这句话她不知说了多少遍了。
宋廷时叹了口气,笑得苦涩:“姐姐,你想让天下人都知道朕的身体虚弱吗?本就有人对朕不满,如此一来,只怕又有狼子野心之辈要来同你我姐弟争斗了。”
“我看谁敢!”宋筠月冷冷说着,长公主的威严在此时展露无遗,空旷的大殿都回荡着她的声音。
“是啊,姐姐是瀛阳侯的遗孀,瀛阳侯的旧部都对姐姐念着旧情,有姐姐在,朕一定会平安无事,”宋廷时笑着,又道,“对了,姐姐,听说太傅沈从敬近日经常去公主府?”
宋筠月却不急着回话,只是拿起茶杯悠闲地抿了一口,这才说道:“是又如何?”
“他想求娶姐姐?”
“嗯,言谈之间的确流露出了这点心思。”宋筠月答道。
“那姐姐以为如何?”宋廷时又问。
“陛下也说了,我是瀛阳侯的遗孀,”宋筠月笑了笑,放下了茶杯,一脸的无奈,还带着些悲伤,“瀛阳侯是何等样人?封邑万户,又掌军权,雄姿英发,威震海内……而那沈从敬呢?只有一个太傅这样的闲职,他不掌实权便罢了,连个爵位都没有。我已经历了瀛阳侯,如何还能看得上别人呢?”
“姐姐,你要嫁的是人,不是权位。”宋廷时看起来颇为无奈,看起来十分明事理。
宋筠月听了这话,眉毛一挑,笑吟吟地看着宋廷时:“真的是这样么?”
宋廷时似乎有些尴尬,他清了清嗓子,又喝了一口茶。
“可沈从敬毕竟年轻,今年不过三十,姐姐你若和他在一起,相守的时间也可长一些。而且,”宋廷时接着劝说宋筠月,他笑了笑,似乎对接下来的话羞于启齿,“他亡妻曾给他生了五个孩子,姐姐你若和他在一起,想必也可体验儿孙满堂的乐趣。”
“哦?”宋筠月一挑眉,“看陛下这模样,陛下是十分向往那种乐趣了?陛下,说来巧了,我前些日子倒是相中了些女孩子,出身虽不高,但模样好,人也讨喜,很适合入宫陪伴陛下的。陛下若是喜欢,我亲自调教了,给陛下送进宫。紫崇宫里,也该添几个皇子公主了。”
“姐姐这是说的哪里话,”宋廷时忙道,“朕现在忙于国家大事,怕是没时间扩充后宫。”
“没时间扩充后宫,那皇后总是需要的吧?”宋筠月不依不饶,接着说道,“陛下已二十了,该成家了。”
宋廷时望着宋筠月,一时竟说不出话来。突然间,他又开始猛烈地咳嗽,把脸都咳红了。
“传太医!”宋筠月扭头向外喊了一句,又回头看向宋廷时。她听起来是挺着急的,但眼里分明尽是戏谑。
只听宋廷时一边咳嗽,一边断断续续地道:“姐姐,朕……今日怕是不能再……再和姐姐说话了。姐姐不如先回公主府?”
宋筠月叹了口气,道:“也
好,我也不打扰你休息了。”她说着,又喝了一口茶,这才站起身来,十分悠闲地走出了这靖安殿。
灵鹭迎了上来,扶着宋筠月走在紫崇宫的大道上,一句话也没有问。直到走远,宋筠月才冷笑一声,没好气地说道:“呵,又装病。”
宋筠月走在宫里,不住地回想着方才的对话。风一吹,她不禁打了个寒颤。如今明明是七月,她却忽然觉得好冷。
被她一手扶上皇位的弟弟,如今大了,翅膀硬了,也开始看她不顺眼了。想把她随便嫁出去踢出朝堂?门都没有。
走着,她忽又想起一事,问灵鹭:“杜公公去请太医了吧?”
灵鹭忙颔首答道:“一早就去了。”
宋筠月点了点头,颇有些疲倦,可如今在宫里她却要强撑着不能露出疲态来。“那就好,”宋筠月道,“我也放心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