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靳离终于早起了一回,来到严夫子的学堂,虽说称病了数日,但凭着好记忆,他也未落下功课,温书做文章自不在话下。只是时不时还是会趁夫子摇头晃脑之际,躲在书册后打个盹,或是瞅瞅左后方的俞朗,朝他做个鬼脸逗弄一下,每每被严夫子发现了,便召他起来问些个形而上学的问题,倒是常被他不拘一格的回答堵的哑口无言。
比如今日夫子问道:“靳离,你说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应作何解”。
“君臣父子不过是人生百态的几种,既然被上苍选择了为臣为子,那只能硬着头皮去做好臣子呗,不然还能怎样,又没有选择。”说完,还忍不住摊了摊手。
“你,你,你!唉,罢了,回去抄两遍《颜渊》,明天拿来!”靳离撇了撇嘴,心想,上次的都没抄完,这次的先挂在夫子的账上吧,来日或许就忘了。
下了学,他和俞朗挥了挥手,便上了马车急奔回王府。今日父亲要回府了,距离父亲出访南闵已有数月,不知父亲的胃病可犯过。大概是身为义子,靳离从不觉得自己能继承王位,故也不称父王,只唤慈和的养父作父亲。
就在靳离的马车驶回王府时,宁平王俞平已回到府中书房。俞平生得一副白皙面皮,那游说诸国的薄唇时常抿成严肃的弧度,十六年前突然抱回了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儿,对外宣称这是故人之子,故人已逝,由他收养,认为义子。而最令京城中人所议论的是,这以后宁平王竟没有娶妻,府中虽有侍妾,却一直无所出,转眼已是不惑之年,膝下竟无一子,倒是那义子不是小王爷,却被他养的胜似小王爷。
“父亲,你回来了!”靳离笑着快步走了进来,满脸欢喜。“嗯,听闻你前几月在宫里昏倒了,这是怎么回事”俞平摸了摸眼前欢喜人儿的脑袋,担忧的问着。“那是儿子酒量差,想着代替父亲参席,也不敢不饮,就醉了……”隐去前因后果,靳离只淡淡的一句揭过,毕竟,没必要把这事闹大。
“是吗,怎的听闻是俞朗的车送你回府,还让林管家连夜进宫请了太医,折腾了半宿,俞朗才回府。”
“那是儿子缠着他带我离席的,那宫宴还不知会多久,儿子实是撑不住,林管家也是小题大做,还请了太医来给我解酒……”靳离忙不迭的解释。
“这样啊,以后为父会尽量替你拒了那些个劳什子的宴请的。”俞平本欲再说些什么,却还是叹息一声,没再说下去。拿出一个物件放在靳离眼前,“这是你姑母寻着的一块琥珀,令人雕成了一尾锦鲤,嘱我带回送你,你姑母也甚是牵挂你。”
“这锦鲤真有灵气,儿子也想念姑母,不知她可好”靳离捧着这散发着温润光泽的淡红锦鲤,眼睛亮晶晶的。
“景钰很好,她如今已是南闵皇后,你五岁时她便离了京,嫁给那南闵太子做了太子妃,没想到这太子也是有实力的,转眼平息了南闵十五城的动乱,登基就册封了景钰为皇后,也不枉景钰陪他东征西伐那些年。”是啊,即便姑母和自己没有半点血缘,从记事起,姑母就常来看自己,看到调皮的自己上树掏鸟蛋,下水捉泥鳅,也只是温柔的给自己换下脏乱的衣物,半点责骂都没有,不知为何,姑母也和自己一般有着一双桃花眼,两人时常去园子里捉迷藏,晒了太阳不多时眼周就都会泛起红晕,趁着桃花眼更加的……深邃,细想着,靳离倒记起,每每眼周溢起红晕,姑母就似乎有些伤怀,常拍拍自己的背,低语着“若还在,现在应是不许你这般乱跑吧”。
“罢了,你去吧,为父还有些事要处理。”靳离拿起锦鲤,出了书房,回到了自己院中。
坐在院里的长廊上,靳离举起那锦鲤,阳光透过锦鲤的尾巴,折射出了一丝夺目的橙红色,那锦鲤仿佛活过来一般,似
要一会儿就游出靳离纤长的手指间。得了这么个好物件,应该拿给俞朗这个呆子赏析一番,他不是最爱研究金石的吗。于是,他叫上小厮,驱了车奔向宁远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