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传来碗碟碰撞的声响,顾从容一手掐着眉心缓解头痛,一手撑着靠垫从床上起身。
大腿上淤青和血斑交错,惨不忍睹。
粗略捶了两下酸痛的腰,顾从容换上衣服去了卫生间。洗漱之后下楼,佣人们齐齐说了声“顾先生早”,顾从容没应声,径自坐到了餐桌前。
桌上都是一些西式餐点,是邢扬交代做的,他认为西式早餐营养搭配更科学。顾从容却不喜欢吃这些,传统的包子豆浆就很好,吃一辈子也不腻。
两个小娃娃被佣人搀着从楼上下来,小兔子似地跳到顾从容身边,一个比一个会撒娇,软软糯糯地喊“小爸爸”。
顾从容谁都没理。
佣人把小娃娃们抱上餐椅,榕榕便嘟着嘴开始吃鸡蛋羹,洋洋把牛奶推给姐姐,自己抱了杯鲜榨果汁,嘬了两口,心满意足地吧唧嘴。
顾从容自顾吃了半碗鲜贝粥,刚放下碗,粥里突然蹦进来一小坨黄黄的东西。抬眼去看榕榕,这孩子竟然在用勺子乱搅鸡蛋羹,不止顾从容的碗里,桌子和其余几个餐盘都被溅了羹渣。
顾从容板着脸,端了榕榕的鸡蛋羹就朝厨房走,呼啦一下全给倒进了垃圾桶,怒道:“不想吃就别吃!”
“哇”地一声,榕榕嚎了起来。
佣人们互递眼色,奶妈只好试探着上前,抱起了榕榕。顾从容却凶了一句:“不许哄,叫她自己收拾!”
奶妈心疼小娃娃,畏畏缩缩地回话:“榕榕小姐才四岁,顾先生您看……”
“怎么回事?”邢扬从楼上下来,已经穿戴整齐,正往手腕上扣表。
奶妈像见了救星,赶紧解释:“大少爷,刚才榕榕小姐把鸡蛋羹撅出来了,惹得顾先生不高兴了,所以……”
“嗯,知道了,”邢扬打断她,走到顾从容身边,“从从,大清早别生气,孩子毕竟还小。”
邢扬相貌英俊,标准的九头身模特比例,可顾从容看见他就觉得倒胃口,干脆不吃了,直接窝进了沙发里。
邢扬瞧着顾从容没有一丝温情的眉眼,心里忍不住揪痛。顾从容太倔强了,耍起孩子脾气来怎么都哄不好,任何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能被放到无限大。
邢扬忍下,坐到他身边轻声问:“想不想吃星唐路那家的榴莲酥?下班我给你买。”
顾从容面带讥笑:“邢大少太客气了,不用在我面前装腔作势。”
邢扬怔了怔,少顷叹了口气:“从从,有些话说的时候心里痛快,听的人却觉得像被刀子穿了肺一样。”
顾从容乍然失笑,笑得捂肚子,而后咬着牙念了两个字:“狗屁。”
邢扬也不生气,只微微皱了眉头,伸手环住顾从容的肩膀。顾从容肩骨分明,着实清瘦了不少。
榕榕还在哭,洋洋看见姐姐哭也跟着委屈起来,奶妈赶紧抱了孩子躲进厨房,佣人们都立在一旁不敢吭气。
邢扬抿唇,对他的反应深觉无能为力,沉声问道:“从从,你到底想怎么样?”
邢扬试着去碰他,顾从容却像发了疯似地抗拒,暴怒的眼睛里满是要吃人的猩红:“滚开!别碰我!恶心!邢扬,我想怎么样你会不清楚吗?少他妈在这儿装好人了!”
邢扬匆匆撤手:“好了好了,我不碰你就是了,别这样。”
顾从容:“滚。”
邢扬抬眸:“从从,你知道我不喜欢这个字。”
顾从容:“我管你喜不喜欢,送我回去,我要回自己家。”
邢扬虚握的拳紧了紧,心力交瘁地道:“回不去了。”
顾从容
:“别跟我扯,放我走,就是爬我也要爬回去。”
“房子我已经卖掉了,”邢扬声调渐冷,“以后邢家就是你的家,这里有佣人和奶妈,会把你和孩子都照顾好,也省得你亲自带孩子挨累。”
顾从容却突然站了起来:“邢扬你王八蛋!那是我的房子,你有什么权利卖掉!”
邢扬:“你说呢?”
因为这三个字,顾从容倔强的眼神中竟染上了几许脆弱,邢扬终究不忍对他太苛责,便试着去握他的手。
从前两人同住在那三居室里,也免不了嘴皮子磕磕碰碰,但只要他主动伸手认错,顾从容就会很快消火。顾从容贪恋他掌心的温度,邢扬拿捏得准,从来没有过例外。
但此刻,顾从容却毫不犹豫地甩开:“回答我,凭什么卖我的房子!”
邢扬叹了口气,合着那脆弱都是假象。
“你一定要我说出来才肯罢休么?房子是经过公证的,你已经把它赠送给我了,我有权处理。”
顾从容无话可说了,是他自己犯的蠢,到头来挖坑把自己埋了。可他那时候不知道邢扬就是邢昭平的儿子,如果他知道……如果他知道!
——死也不会犯这种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