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军事化管理的学校总是一个样子。
先是学校管弦乐团启奏，然后再是合唱团的三分钟合唱。合唱结束，推车进场，就是午餐时间。
“小楚朝，你听说了吗？”安信坐在长桌边，伸手拦住一个推车，从上面拿下一碟香酥鸡，碟子上嵌着银边。
“什么？”
“据说南部又出了一个楚朝转世。”
“......”楚朝皱了皱眉，“那是什么？”
“十年前的那位，很多人觉得他的灵魂并没有真正毁灭——毕竟那么天才的一个人，大家都不相信他会死得...如此悄无声息，你知道，就那么死了，太突然了，我到现在都记得我妈当时哭得惨样。”
黑发少年“唔”了声：“所以？”
“许多人都在找他重新投胎的灵魂，也就是转世。这十年来，南部地区出了好几个，目前新出的一个据说是最靠谱的。”
“...为什么要找什么转世？”
安信的声音很低：“这是调理处的主意，楚朝，只要他们获得这位转世，就可以拥有西部地区数以万计的支持者——毕竟如今五个大部，除了中部、南部和东部以外，西北是属于茅山政府的，但面积最大的大西部，摇摆不定。”
楚朝难得听到了自己故乡的名字，脑海里突然想起记忆中那片无边无际的大草原。人们在晴空如洗的碧蓝苍穹下放牧，一条条五色风马旗飘荡在巍峨壮观的连绵雪山之上，风吹过，带来远方的歌声以及一种草籽的香味。
他沉默了下：“西部人对于政治不感兴趣。”
“那可说不定，”安信用餐巾擦完手指，从军服的胸袋里抽出深黑色钢笔，摘开笔帽，在几个纠察队队员递过来的信纸上龙飞凤舞签下大名，“以前没有人对政治感兴趣，现在没有人不对政治感兴趣。”
仿佛为了应征他的定句一般，几个路过的姑娘那传来了压低声音的窃窃私语——
“我希望楚朝转世会选择调理处。”
“肯定，南部的人都支持调理处。”
“他们会来吗？下个月的学校交流会，那个转世应该回来吧。”
“肯定，姑娘们，如果他想加入调理处的话——啧，为什么我们学校里的这个这么丢人。”
……
真·楚朝停下写作业的钢笔，严肃问道：“为什么我要无端遭受精神攻击？”
“因为你把他们的白月光搞得太狼狈了，小楚朝，”红发少年幸灾乐祸地拍了拍他的肩，“不过别担心，纠察队始终站在你身后——话说回来，对于那位秦家小少爷，你下一步有什么动作，知会兄弟一声？”
“...拜托，我已经对他没有意思了。”
“那你现在对谁有意思？”
楚朝顺口说出了名字：“秦政。”
“......”
钢笔在米色纸上划出一道长线，安信眨了眨眼，脸色发白：“兄弟，这，这可有点刺激了...别告诉我你是真心的。”
“...我的确是真心的，”楚朝对他露出一个没多少诚意的笑容，撇过头，阴雾沉沉的自然光照在他的脸上，将他苍白俊俏的侧脸印出了些迷惘的情绪。
足足过了十多秒，他才重新对上红发少年探究的视线，耸了耸肩：“不过你也可以选择当个玩笑。”
一阵炎热季风吹过，会堂最前方的波西米亚手织纱帘被掀起了一个角。阴暗的乌云在窗外翻滚，白色鸽鸟展开羽翼顺着风滑翔到晴朗的远方，酷热的空气潮湿异常，让人仿佛置身于一座正在如火如荼
的冶炼厂。
“...你是我的小楚朝，想什么呢，”过了会儿，安信笑出了声，“兄弟，无论你做出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你。”
楚朝抬起眼睛，深黑色的睫毛在他淡色瞳孔上留下丝丝阴影：“谢谢。”
“跟我客气个什么，亲爱的——不过嘛，从我个人经验来看，你追那位陛下的成功几率和与吴奇校长喜结连理的几率差不多。”
“...我对老头子没兴趣。”
“不，不是那个问题，”他以一种过来人的腔调说道，“先不说那位陛下愿不愿意——如今调理处有两个分部，一个行动处，一个管理处，你还记得吗？”
黑发少年点了点头。
“当年是那位楚朝管行动处，教授负责管理处。所以在那位死后，行动处的大权就落到了他的嫡系戚末手上。”
“我记得。”
“调理处要想真正打下茅山政府，两处必须要走到一条线上。所以，教授要么娶戚末本人，要么娶他妹妹，戚雯，”安信将撕成两半的油条重新并拢在一起，“这样，才能让他拥有行动处的直接管理权。”
“...好吧。”
“所以，小楚朝，别看他现在这么亲民，他是不可能和我们这种普通学生搅在一起的，”安信眨了眨眼，手揽上楚朝的肩。
“说真的，要是实在太伤心的话，和哥们我在一起也很好啊。”
“......”
楚朝把他的手放到桌上，字正腔圆说道：“滚一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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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抱着书穿过大庭院，走进宿舍区的青花砖长廊。接着，一滴雨水顺着屋檐流到他的脸上，留下冰凉滑腻的触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