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楼梯确实不好走,夏轻跳两步就感觉自己命悬一线,差点儿就要掉下去了,北里被他吓得都快把人打横扛上去。最后想了个折中的办法,夏轻听话地爬上了北里的背。“敲门。”北里抓着夏轻的腿有点吃力地说,愣是没意识到已经可以放夏轻下来了。夏轻用力敲了下门,手腕上挂着的塑料袋子也跟着晃。
“怎么回事啊!怎么还要人背着上来!怎么了这是!”奶奶开了门就一惊一乍的,一直跟着北里把夏轻放在沙发上。
“没事奶奶,就是崴了下脚,没大事。”北里呼了口气。
夏轻把袋子卸下,往沙发背上靠了靠。
“怎么好好的把脚给崴了!”奶奶又喊了一声。“走路没注意到,差点摔了。”北里又帮着答。
奶奶心疼得不行,照着夏轻的包子脚左看右看,夏轻没说什么,北里在一旁看得发笑。“哎哟,长这么大第一回崴脚呢,疼坏了吧?”奶奶伸手在夏轻裤腿上拉了拉,忍不住啧了好几声。
北里有些诧异地看向夏轻,十八岁了才第一次崴脚,放别人那崴个脚啊断个骨头啊都是家常便饭的事儿,怪不得小屁孩刚开始反应这么撕心裂肺呢,合着是打开新世界了。不过第一次崴脚就能知道是韧带拉伤也是很牛逼。
北里想请教一下这个神技,说不定掌握几天就能混成什么江湖神医了,不过看着奶奶在一旁皱着眉头不停啧声的,倒也没好意思打岔。
“不疼奶奶,都没什么感觉。”夏轻笑了笑,好像刚才在路上阵仗那么大红一阵白一阵的不是他一样。奶奶又在夏轻腿上摸了摸:“这药是医生包的?怎么这么大啊!我看着都成皮球了,这得肿成什么样了!”
不得不说,虽然老太太反应是大了些,夏轻一副承受不住又很感动的样子,让北里实际上有点羡慕。
按理说这么多年了,他已经不是那种还会去羡慕别人的家庭的人,但偶尔遇到这种熟悉又遥远的关怀,还是会让他有些不是滋味。
“没事,过两天就消了。”夏轻安慰了两句,转而看向北里,“我想进屋睡会儿,帮个忙吧。”
北里松开抱着的手臂,恩了一声,上去搀住夏轻的胳膊就往卧室送,今天难得不闹腾的红豆冰就跟在他屁股后面,一路高傲地走着猫步。不过就在卧室门口,红豆冰就被惨无人道的木门堵在了门外,还不幸地撞到了鼻子。
把夏轻放在床上以后北里就坐在书桌前喘了会儿气,夏轻有些不信地看着他:“你这体能还行不行了,不至于老成这样吧。”
“屁呢,你这小孩看着挺瘦的背着实沉啊,兜里揣石头了吧!”北里恶狠狠瞧了他一眼,“话说你头回崴脚就知道是韧带拉伤呢?怎么看的,教教我呗。”
本想卖个关子,不过自认没这种唬人的天赋,说不定到头来要被黑吃黑,夏轻还是实话实说了:“瞎猜的,我只听过这个。”
北里咂咂嘴,好半会儿只竖了个大拇指:“你这运气怎么也得是考神吧。”
“客气,也就倒数二三。“夏轻朝他摆了摆手。
北里忍不住笑了,胳膊肘往书桌上一撑,歪着头有些好奇地看着夏轻:“我看你也不傻啊,怎么还能在职高里读个倒数,文化不行还是专业不行?”
这事儿讲起来真没劲,夏轻舔了舔嘴唇,目光在包子脚上愣神:“就不想读,没意思。”
“念书不就这回事,读好了越读越有意思,读不好了看着课本都想自杀。”北里笑着,觉得夏轻这一面还挺叛逆的,新鲜。
不过这话也就是个空话,说不定人骨子里就是有基因的,譬如一家子都是名校出身,譬如一家子都是底层百姓,难得哪个大字不
识一个的父母生出了个状元儿子,人家都说这叫基因突变。
爱因斯坦说天才是靠百分之一的天赋和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那到底是哪个更重要呢?
想这些没用,反正夏轻已经倒数二三了,长着张学霸的脸,背地里却是个渣渣堆里的渣渣。
“你确定不住我那吗?虽然不是电梯,好歹比你这儿的楼梯要省事儿不少,再摔一下我怕你骨盆都摔裂了。”北里这会儿觉得很放松,该说开的事都说开了,夏轻的状态也不错,算是拨云见日柳暗花明。
夏轻看样子是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摇摇头:“算了吧,麻烦。”
“你这是为了**烦丢了小麻烦。”北里啧了一声,“我都说了不住那了,空着也是空着。”
夏轻咳嗽了一声:“我不是在意这个,去陌生的地儿呆着我不习惯。”抬眼重新看了圈夏轻的房间,墙就是刷了层白,房间不大,书桌挤在房间的一角,椅背冲着墙。床挤在房间的另一角,一侧贴着墙。兴许是房间不大的关系,东西塞得还蛮多,看着十分充实。
这小孩挺缺安全感的。
虽然北里也不算才发现这点,不过眼下更能确定了。
“你晚上睡觉开灯么?”北里看着床头柜上的小夜灯问。
夏轻在鼻子上擦了一下:“不开不踏实。”
“哦。”
“我不是胆儿小怕黑才…”夏轻赶紧补充了一句。北里看向他的眼睛,并没有什么反应:“恩。”
又在屋里呆着瞎扯了会儿北里才出来,夏轻估计是真累了,眼皮一直在打架,他也不好再打扰下去,最后帮夏轻拉了窗帘开了小夜灯就出来了。
奶奶平日睡得早,今天估计给夏轻折腾着了,这会儿还在厨房不知道忙活些什么,北里轻手轻脚走过去,靠在门边儿吱了一声。“奶奶,夏轻睡了,别忙活了,快去休息吧,我也回去了。”他声音不敢太响,又怕老人家被吓到又怕吵到夏轻。奶奶转头看了他一眼,手往案板边的抹布上擦了一下:“小北啊,行,你也快回去歇着吧,辛苦你了。”
北里笑了笑。估计是在熬些什么汤,骨头味儿这会儿已经飘了出来,北里闻着更加羡慕了。
“那我先走了,有什么事儿给我打电话就行,我电话你记着了吧,上回写给你了。”北里又嗅了嗅。
“写在电话薄上了!有事儿也不能老麻烦你啊,好孩子,快回去吧。”奶奶笑着。
北里走到门口换鞋,冲奶奶挥了挥手:“真走了啊,明天中午我来接夏轻上学,你让他等等我,别自己去挤公车,脚不行。”
没等奶奶再客气,北里已经开门关门一气呵成,熟门熟路地把楼道上的灯开了,小心翼翼地往下蹿。外边儿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清,就这街上那几盏破灯作用简直聊胜于无,还没手机的灯管用,北里皱了皱眉。
这片儿都是老人住的比较多,路灯不修修,哪天出了什么事也不一定,真是见鬼。
摸着车门往里头一钻,北里忽然感觉累得很,靠在座椅上半天没动,估摸着就这么凑活一宿明早去夏轻家蹭顿饭也行。不过最后还是咬牙自制了一下,撑开眼睛把钥匙塞了进去:“行车不规范,亲人两行泪。”
打开手套箱,从里头拿出一盒薄荷糖,随便甩出两粒扔嘴里嚼碎了,感觉清醒不少。
自从养了猫以后起床就不是一件自愿的事了,红豆冰压在脑门上的时候夏轻还困得要命,抬手把红豆冰撵下来也没用,它又抬着尾巴一屁股压回来。
无奈之下只好起床,和红豆冰大眼瞪小眼了会儿。
“阿轻,慢点过来,还疼啊?
过来把这骨头汤喝了!”奶奶刚看见夏轻摸着墙跳出来就喊了声,吓得红豆冰竖了竖尾巴。
夏轻应了一句,往厨房慢慢跳过去。
“多喝点,还有这些,我给小北匀的,待会儿他来了让他也喝点。”奶奶对着高压锅自顾自说着。
夏轻没出声,低头喝着汤,一只手抓着红豆冰的毛。
“对了,小北让你别自己去学校,他说来接你!”奶奶转过头喊了声。
夏轻滴溜着眼珠,过了会儿才回答:“知道了。”马上就要回学校,但是作业基本上没有动过,这个倒数二三的位置暂时坐得稳当,夏轻维持了看到作业本就郁闷得要命但还是坚持拿着遥控器看会儿电视的不明朗状态。
直到北里来的时候他都还没动过作业本,靠在沙发上一副大爷的样子。
“出发。”北里靠在门口,没打算进来,目光在屋里转了一圈,“奶奶呢?”
“出去了。“夏轻也靠在门框边。
“哦,走吧。”
夏轻看了眼桌上的骨头汤:“奶奶给你留的,先喝了。”
“你喝吧,我不需要。”北里也看了眼,笑了下,在手指上转着钥匙圈。
“喝过了,撑得不行。”夏轻说,“特意给你留的,快喝,我进去拿东西。”
北里笑了笑,收起飞舞的钥匙圈,换下鞋进去坐在餐桌边,刚拿起勺子,看着夏轻一跳一跳地往卧室去莫名觉得有点好笑。
他看了会儿,发现也还成,小步子迈得还挺快,笑了笑便低头喝起了汤。
原本一切相安无事,但在两人齐心协力一起下楼的时候总算是要崩溃了,北里差点没把夏轻从窗口扔下来。
“不是我说,你家这路也太难走了,老人家腿脚行吗?合计着得练芭蕾的才行!我鞋都要给磨平了。”北里有些发作地抱怨了几句。
夏轻也有点头痛,脑门上已经急出了汗:“老房子就这样,别喊了,快搭把手。”
楼梯窄,两个人根本不能并排走,北里只好在前面照应着夏轻,走一阶回头扶一阶,下个楼比打Boss还辛苦。
好不容易坐上了车,两人瘫在座上回了会儿神。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事不过三,去不去我那住?”北里转过身向夏轻竖起一根手指头,“我没法天天来接你,而且这楼梯再走两回我俩都得废,你好好想想。”
夏轻盯着他看了会儿,最后转过脑袋看着窗外:“等会儿再说,我想想。”
“行。”北里发动了车子。
开车到学校也就二十多分钟,北里车速不快,也很稳当,有时候夏轻坐北里的车就很想睡觉,不过今天倒是没瞌睡,他的确是有在思考北里的建议。
“想好没。”北里停了车。
夏轻松开安全带的锁扣:“恩。”
“住不住。”
“恩。“北里睨眼看着夏轻,嫌弃地笑了一下:“别扭。”
夏轻也有点不好意思,没敢吭声。
“晚上我来不了,你打车回去,直接去白鹭园,衣服什么的我迟点拿过去,爷爷奶奶那边我帮你说,就这么定了,反悔是小猪。”北里伸手把夏轻的鼻子往上戳,然后自个儿笑得开心。
夏轻拍开他的手:“你要去和李医生…?”
北里看向他的眼睛。
“没什么,我走了。”夏轻虽然很快速地开了车门,但下车的速度倒是不快,总之是晃晃悠悠地迈进学校大门了。
来得还算早,这时候人不多,夏轻一步一跳地在楼梯上努力,深刻体会
到享受一下北里家的电梯是一个非常正确的决定。
他背着包走进教室,一些人的目光立刻跟了上来,夏轻低下头,往座位走去。
“挨谁揍了?一瘸一拐跟个傻子似的。”一个男生阴阳怪气地喊着,让夏轻有点头疼。
众人的目光也齐齐往夏轻的包子脚看去。
“肯定南恒揍的呗,上回大家不都听见了吗,夏轻胆肥得很呢。”班里最爱打扮的那个女生此刻正撑着脑袋靠在桌上一脸玩味看着夏轻,露出让人不适的笑。夏轻抬头看了她一眼,并且每次看她都觉得一阵好笑。